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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部_第十三章 血洗徐州,报杀父之仇(1 / 2)

筹谋东进

曹操自兖州匡亭大败袁军,一直追到豫州宁陵县。袁术败得胆战心惊,明明已到了自己地盘,兵马粮草补给充足,却再没有勇气与曹操对战下去了。他整备兵马,带着珍宝、带着粮食、带着传国玉玺、骂着曹阿瞒再次撤离,这回不但舍弃了宁陵,还把北边大半个豫州都放弃了。

袁术从此脱离了北方战场,转移到九江地界从头开始打拼,终其一生再不敢与曹操面对面较量。

这一仗也是丧乱以来跨区域最远的追击战,曹操以有限的兵力追逐袁术将近二百里,因此名声大盛威震中原。随着他的胜利,袁绍的危机也彻底解除,可以继续专心规揽河北之地,他对曹操无比的信任和感激,并委派部下郭贡为豫州刺史,配合曹操的行动。

即便如此,曹操却无力继续追袭敌人到扬州,因为他怕公孙瓒在背后动刀,更怕兖州发生莫测的变故。

大军高唱凯歌耀武扬威而还,不时有百姓捧着水来慰劳军兵,感谢他们保卫兖州。曹操在前骑着高头大马,举目望去,壮丽的山川、葱郁的茂林、新垦的田地尽收眼底,而扭头再瞧,拉着缴获军粮辎重的车队长达半里。那一刻,骄傲涌上心头,他实在有些飘飘然了。

兵马还未至定陶,陈宫与荀彧便自濮阳赶来,还带着这些日子的文书奏报。曹操见天色刚过申时,但想想军兵这些日子也疲乏了,便传令就地扎营,将领各归营寨,只留二人在中军帐里查看这些日子的公务。自他率师离城已有月余,州中政务皆由万潜、毕谌打理,军机要事则靠荀彧、陈宫处置,桩桩件件倒也得体。

曹操看了一会儿便把竹简堆到一边:“戏志才病势如何?”

“精神已大有转好,没事就《吕览》云个没完,但还有些咳。”荀彧笑道,“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无事就好,许多要务还要请他参详……”曹操放了心,“毛孝先考课官吏之事可有进展吗?”

“毛孝先沙汰官吏似乎做得太狠了一些。他拿掉了几个素有威望的长吏,所换之人也多是些寒门之徒,甚至还有几个外郡之人,惹得濮阳附近士绅颇有微词。”陈宫不敢隐晦如实禀奏。

曹操听了陈宫这番话,脸色立刻沉下来:“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他既然要沙汰,必然是有不堪其任者。我相信毛玠的眼光,他选的人错不了,前不久他选的那个从事薛悌就很不错。”

陈宫深知那个薛悌颇有些酷吏作风,做事情锱铢必较,但不好直说,委婉道:“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咱们不能失了本州士绅的心。目前钱粮兵员虽暂时不缺,但是灾荒兵乱也难预料,这些事以后还得指望他们帮忙。”

“哼!”曹操冷笑一声,“你光听到士绅们的话,农家百姓的日子你亲眼看过没有?”

“这……”陈宫咽了口唾沫,“濮阳四围土地多归大族所有,百姓一半都是佃农。良田产出还是要依仗士绅,荒乱时节自耕务农温饱不暇,哪有余力供给州寺,咱们又不能随便杀富济贫。”

“谁说不能?这不过没逼到那一步而已。”曹操随口道。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可把陈宫吓坏了:“使君万万详思。”

“我说错了吗?”曹操瞥了陈宫一眼,因为打了胜仗,最近他说话底气十足,“我大汉近几十载因何而衰,还不是因为土地兼并民生凋敝?昔日我光武皇帝之时,郡国收田租三十税一,百姓深感大德,勤做耕种。孝章皇帝也曾诏令,开常山、魏郡、清河、平原之荒,悉以赋贫民,这才有了今日袁绍与公孙瓒争夺的这片河北丰饶之地。朝廷这般恩德普降,世家豪族却还在兼并良田美业、山林湖泽,穷苦百姓不能温饱,富家之产优于公侯。就说咱们那位中郎将王楷吧,他不思天下百姓之苦,还在求田问舍,这样的人我看就该拿掉。”

他要杀王楷?陈宫赶紧低头。

“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说这个道理。”曹操又把话收了回去,“朝廷不过是收些租税,但是豪族却在跟老百姓抢粮食!杀富济贫怎么了?真要是到了民无生计的那一天,你不杀富济贫,老百姓就会自己干。当年的会稽许韶、交州梁龙,还有这些剿不干净的黄巾、黑山、白波,他们都是怎么反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想想孟子说的话吧。”

他说到这儿突感激愤,又道:“至于豪族自拥庄园兵马在州郡作威作福,那就更加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的人越是要官做,我就越不能给他官。难道给他们官,就是为了让他们以权谋私继续压榨百姓,跟我抢兵抢粮吗?我曹操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不允许有人跟我对着干!昔日光武爷杀欧阳歙而度田行,先贤帝王的办法不用白不用。”

陈宫听得汗流浃背,大气都不敢出:昔日光武帝刘秀下诏州郡检核垦田顷亩,为的是便于征收赋税。可是地方豪族田产优越不愿意上报实数,就编造数目隐瞒兼并。当时的欧阳歙官拜大司徒,他乃《尚书》名家,又是光武帝的开国功臣,却仅仅因为度田不实就被下狱。当时他的弟子和不少官员纷纷上书鸣冤,可是光武帝为了考核田产、抑制豪强,置众议而不顾,杀鸡骇猴还是把欧阳歙给处死了。曹操今天搬出这个例子,明显是要对兖州豪族下手了。

“使君,咱们现在暂议吏治风教之事,至于田产税资的事情不妨以后再说。”荀彧心中也颇为不安,赶紧转移话题,“我明白公台之意,而今兖州所用官吏多是豪强之人,咱们若轻易变更必使人心浮动,况县令等职本应朝廷任命,咱们动了他们就与朝廷法度不和了,也太容易授人以口实。”

曹操怒气稍歇,啧啧道:“毛玠劝我‘宜奉天子以讨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可是不更官员不遏豪强,怎么修耕植,又拿什么畜军资?总不能全靠丁斐那样的人主动贡献资财吧……”说到这儿,曹操想起袁绍帐下那帮幕僚争吵的情形——审配等人之所以敢在袁绍面前腰杆挺硬,就因为是当地土豪有兵有粮。难道我曹操别无选择,也得拉拢这么一帮人吗?

果不其然,荀彧建议道:“依在下之见,使君即便要检换大吏,还是要用一些大族,可以挑有名望有操守又不侵占民财的,将他们任命郡县之职树为楷模,想必对本州世风能有所改善。我看巨野李家这段日子就不错,李乾助您平灭黄巾,他的同族子弟现在也规矩多了,多找些这样的人选吧。”

所谓治天下若烹小鲜,荀彧的办法看似笨拙,却是老成谋国之见,曹操也只得点头应允,便问陈宫:“公台,本州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俊逸之士吗?”

什么叫拿得出手?陈宫越听越别扭,但还是笑道:“有啊,在陈留浚仪县就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边文礼啊!”

边让!?曹操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与边让的过节可谓不小。此人与桓邵、袁忠为友,桓邵现在已与曹家仇深似海,袁忠当年因朝廷征辟之事讥讽过曹操。挨金似金挨玉似玉,这个边让也对曹操颇有诋毁,总是揪着他宦官之后和打死人命的陈年旧事没完没了,甚至在大将军何进的幕府中当众羞辱他,现在请这个人出来做事,岂不是自取其辱?但是边让名气甚大,与孔融齐名,一篇《章华赋》写得出神入化,堪称当世文坛领袖,至于才能更没得说,要是真能搬动这个人,确实可以影响一些豪族的态度。曹操心里颇为矛盾,搪塞道:“哦,是这个人啊。”

陈宫浑然不觉:“边文礼才华出众英气非凡,使君若是请他担当州中大吏,可安士人之心。”

“他不是在西京朝廷吗?”

“九江太守周昂前番被袁术击散,逃亡还乡。西京改用他为九江太守,他哪敢去赴任,赶紧逃回乡里。我与边文礼早年就相识,可以请他到州寺来,使君与他见见面。”陈宫可不知道,曹操与边让也算是老相识了。

“此事也不要勉强。”曹操既希望他来,又讨厌他来,便做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陈宫完全理解错了,他以为曹操说这话是不相信自己能请出边让,赶忙解释道:“此事并不勉强。实不相瞒,边文礼自回到陈留以来闭门谢客,若不是我与他有些旧交,也不知他已经归来。听说还带了两位避难来的朋友。一个是昔日沛国相袁忠,乃名臣袁敞之后,还是袁绍的族亲;还有一人叫桓邵,沛国人士,也算是您的乡人,使君应该识得吧。”

曹操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桓邵、袁忠、边让这三个死对头给他添了多少麻烦,现在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难怪要闭门谢客。如今曹操是兖州之主,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把这三人捏死。他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识得识得,我当然识得,都是老朋友了嘛。”

陈宫不得要领:“既然都是使君的朋友,应该好好款待才是。”

“对,是要款待一下。应该好好款待他们!”曹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句话,拳头已经攥得咯咯响。

“那我回去就登门邀请,叫他们到濮阳来见您。咱们共谋大事,必能使士人归心。”

“登门邀请我看就不必了……公台,你帮我办件事。”

“使君只管吩咐,在下敢不奉命?”陈宫喜不自胜。

“你去把他们三个给我杀了。”

陈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您与他们不是朋友吗?”

曹操斜着眼睛冷笑道:“当然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那桓邵素来骄横,纵使家奴强抢民女,曾害夏侯妙才身陷囹圄。若不是他这位好朋友所赐,我那义子曹真也不至于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袁正甫、边文礼几度不问青红皂白羞辱我,当着洛阳士人的面,口口声声骂我是宦竖遗丑。这几位好朋友,留着他们干什么?”说到最后,他终于一拳砸到帅案上。陈宫已经是第三次看到曹操那种犀利的眼光了,每当他要杀人,那种可怖的表情就会显露,他低下头筹措对策。

一旁的荀彧突然拱手道:“在下有一言,望使君深纳。”

“你不就是想劝说我饶了他们吗?”曹操此时满心报复,都没瞅他一眼。

“非也,在下所为乃是使君耳。”荀彧深施一礼,“在下请问使君一言,您与三人之仇为公为私?”

“为公如何?为私又如何?”曹操反诘道。

“为公者,杀罚自有国之法度,使君不可自专。为私者,无故害贤君子不取,有碍使君之明。”

曹操怒不可遏:“文若,我素来敬重你,此事君勿复言!”

荀彧不卑不亢跪倒在地:“使君是从恶贼董卓之处遁出的,可知董卓迫皇甫嵩下拜之事?昔日董仲颖与皇甫义真同在凉州,二人不睦势同冰炭。皇甫嵩上疏奏董卓之罪,董卓征战陈仓夺皇甫嵩之功。后来董卓迁都长安挟持幼主,矫诏征皇甫嵩入朝。人皆以为董卓必将治其于死地,哪知授他御史中丞仅要他一拜,这一拜之后摒弃前嫌再不难为皇甫嵩。想那董卓败坏朝纲、暴虐天下、毁坏神器、火焚国都,人皆谓之董贼,比之于王莽。可就是此贼,尚有一时之仁,能够摒弃旧仇。使君以天下为己任,以复兴汉室为生平之志,气量当宽于海内,岂能不及一贼?”说罢他翻着眼皮看曹操。

曹操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终究没有再发作,叹口气道:“那袁忠、边让倒也罢了,桓邵害死秦邵,此事岂可轻饶?”

“桓邵昔为谯令,使君昔为逃官,桓邵既为朝廷之官,受命捕您不为过矣。”荀彧说了一半,见曹操眉毛又立起来了,赶紧改换说辞,“以怨报德长者所为,使君若是能忍他人之不能,宽纵桓邵昔日之过,必能使天下归心见贤思齐,兖州士人可安!”

“好了好了,”曹操皱眉摆手,“暂留他性命就是。”

荀彧悄悄捅了陈宫一下,陈宫立刻会意,开言道:“使君,在下与边文礼素来交好,愿亲往他家晓之以利害,改日带三人当面向您请罪,以正使君之名。兖州士人若闻此事,必感君之大德,可谓千古佳话。”

曹操也是头顺毛驴,更多时候还是喜欢听好话,见他二人把自己夸得跟朵花一样,怒气便去了十之七八,低头瞧着帅案道:“我倒是有心宽宏,就怕这几块石头又臭又硬,宁可断头也不愿认错,到时候更折我的颜面……这件事先不提了。公台,你回去告诉毛玠,本官支持他的所作所为,不堪之人无论门第只管沙汰,有才之人只管录用莫考出身。”

“诺。”陈宫一身冷汗这才出透,赶紧出帐而去。

“文若,还有一件私事请你办。”见他走出去,曹操才继续说话。

“私事?”荀彧不解他为何要对自己谈私事。

“打败袁术,我在兖州才算彻底站稳脚。当把我老父接来好好侍奉才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当尽天伦之乐,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啊。我膝下曹彰,还有落生不久的儿子曹植,至今他还未见过呢。现在他与舍弟曹德隐居在徐州琅琊郡,日前我已修书请他们迁徙过来。”曹操神情显得格外感慨,“文若,你替我给泰山太守应劭写封信,请他就近在徐州边界迎候一下家父和舍弟,并派人护送他们至濮阳。应仲远乃是文采之士,这书信你务必仔细替我斟酌,莫要让

他笑我辞藻鄙陋。”

“诺,在下自当效劳。”荀彧心中好笑,觉得曹操太好面子。

哪知曹操手叩帅案信口道:“《左传》有云‘朝济而昔设板焉’。”朝济而昔设板焉!只要人一接过就马上反目吗?荀彧一愣:原来前番协同袁绍一战,曹操已觉察徐州无能战之兵,把老父接过来是要解除用兵之忧,他这么快就要对徐州下手了。不过若要西进救驾,必先解后顾之忧,平徐州灭陶谦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素闻泰山应仲远与陶谦有旧,他让我亲笔写这封信不光是为了安排迎候事宜,还是想让我对应劭晓之以利害,劝其与陶谦决裂啊……

想至此,荀彧恭敬施礼:“当断则断,在下明白您的意思了。”

曹操满意地笑了:“现在戏志才有病在身,军务之事还要你与程立多多偏劳。另外你领些人马驻扎到鄄县,以观袁术动向。”

“诺。”荀彧答应,“还有一事请使君恕在下直言。”

“文若,你我之间还隐晦什么?”曹操骄纵之心日盛,越发喜怒不定,见荀彧愿意帮他写信,堵着的气又顺了。

“使君受袁绍册封为兖州刺史,毕竟名声有碍。前番金尚受西京之命,虽然已被逐走,但难免西京还会另派他人至此。”荀彧试探着他的意思,“与其这样,倒不如咱们派人觐见朝廷,求一个正经的名分,也好堵住别人的嘴。”

“这个办法好……现在就办。”说罢曹操便起身呼喊,“王必!”

王必身怀利刃就守卫在大帐口,闻听呼叫立刻应声而至:“将军有何吩咐?”

曹操故意皱了皱眉:“有一件危险的差事,恐怕你不敢干呀。”

“在下有何不敢?”王必眉毛都立起来了,“只要将军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好!”曹操点点头,“我现在任命你为主簿。”

“啊?”王必不敢相信,“小的我……”

“听我说完!”曹操打断他,顿了顿道:“我要你以我主簿的身份去长安递一份表章。你的故主刘邈老大人就在西京,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没人比你更合适干这件差事。另外我观察你许久了,你读过些书能言辞,大可不必只当此区区护卫,若是办成这件事我还会再行提拔,前途不可限量。”

“谢将军提携。”王必跪倒施礼。

曹操叹了口气,又道:“这一路艰险非常,得经过别人的领地,你万万不能大意。到了西京除了上交表章,还要请刘老大人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另外我有一个朋友丁冲也在长安,听说现在是个议郎,你去叫他也想想办法,尽量给我求一个兖州刺史回来。”

“小的一定不负将军所托,携带策命速速归来。”

曹操绕过帅案踱至王必跟前,亲手将他搀起:“就是此事办不成也无妨,以后再找机会,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就好。”

王必闻此言再次跪倒:“将军说的哪里话?小的蒙刘老大人点拨才给您当了个小小护卫,今天一句话我就成了主簿,您对小的实在是厚恩难报。王必在此发誓,若不为您求得诏命,绝不回来见您!”

“有志气!”曹操捋髯而笑。

荀彧在旁边瞧了个满眼:先拿话激将,再软语温存,最终把人弄得情愿肝脑涂地,曹孟德对这帮武夫的脾气算是彻底摸透了。甭管他究竟是忠是奸,单这份用人的本事而论,不服不行啊……

突闻噩耗

陈宫磨破了嘴皮子并晓以利害,总算是说动了边让,请他带着袁忠、桓邵来至州寺面见曹操,一方面对于以往的恩怨做个和解,另一方面也希望曹操能够任用这几个人。

陈宫深知边让、袁忠都是恃才傲物之辈,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可是回到州寺看到曹操,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家伙又发脾气了。

曹操今天赶上一大堆烦心事。袁术自被他击败后,舍弃豫州北部旧地,率部转移到九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开始侵占大江以北的扬州领地,周家兄弟全军覆没仅以身退,曹操的好友扬州刺史陈温也已被他杀死。袁术任命部下吴景为丹阳太守、陈纪为九江太守,又派遣孙坚之子孙策侵略庐江郡,他的势力死灰复燃又猖獗起来。最令曹操无法容忍的是,袁术自称扬州刺史的同时,竟然还自封徐州伯,这是要和他抢肉吃啊!

南边的事情不好也就罢了,北边也出了问题。公孙瓒击败刘虞,先将其软禁,后来竟假朝廷之命将他杀死。刘虞一死,幽州尽入公孙瓒之手,河北胶着不堪的战事又发生变数。

而且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于毒趁袁绍不在,率领黑山贼十万余人偷袭魏郡,侥幸攻入邺城,把魏郡太守栗成都给杀了。在曹操计划攻占徐州的时候,袁绍捉襟见肘,仅承诺派部下朱灵率三个营相助。

这些事情本就够烦心了,他要打的徐州也有问题。下邳出了个叫阙宣的土匪,领着几千人造反,竟敢自称为天子。陶谦一仗就将其打败,可是这个阙宣却领着败军跑到兖州来了,公然在泰山、任城两郡劫掠。还没打人家,就先让人家赶走的土匪杀到自己家来了,这岂能不窝火?

即便烦心事一大摞,曹操还得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面孔,命令州寺所有官员到堂上会客,好好迎接来拜见自己的三个冤家。今天只有驻扎鄄县的荀彧不在,就连身染疾病的戏志才都来了。

陈宫小心翼翼把边让三人请上堂来。曹操压着火抢先施礼,三人客客气气还礼,又对着堂上诸人寒暄一番。眼瞅着边让谈笑风生、袁忠不卑不亢、桓邵目光躲闪,曹操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没办法,现在是要借这几个人树一下名声。

桓邵深知自己与曹操恩怨不小,本不愿意来。但豫州荒乱,他与袁忠不能久存,只得携带家小投奔边让乡里。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还想继续在兖州避难呢,可不敢再违拗曹操了。他硬着头皮到此,自一进门就战战兢兢,这会儿见曹操尽是虚礼越发不自安,主动提及往事:“曹使君,在下昔日得罪过您,还请使君多多海涵。至于误杀秦伯南之事……实在是……”他也闻知秦邵的儿子如今被曹操认作义子,这样尴尬的话不知该如何措辞。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曹操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却只怪声怪气道:“以往的事情不要再提,只望桓先生留一点儿恩德,既杀其父,以后不要为难秦伯南的儿女也就是了。”

这话分明是羞辱,桓邵脸臊得通红,嚅嚅道:“不敢不敢。”

曹操又打量打量袁忠,想起他当初因为征辟一事羞辱自己的话,反唇道:“袁郡将当年说,在下当不了许由,只能学柳下惠。如今世事转变,先生本是要做柳下惠的,如今却只能做许由了。”昔日袁忠为沛国相,朝廷征曹操为典军校尉。他开始时隐居在家不肯受命,后来耐不住寂寞又到郡中提及此事,被袁忠大肆讥讽,说他当不成隐士,只能和光同尘。今天袁忠不能在宇宙立足,跑到兖州寄人篱下,曹操便把那句话颠倒,反过来讥讽袁忠。

袁忠可不似桓邵那般软骨头,拱手道:“才高行洁,不可以保以必尊贵;能薄操浊,不可以保以必卑贱。”到了这一步,他说话还是那么刻薄,说自己高洁也就罢了,非要说别人薄浊。就算说别人薄浊也没关系,非要浊前带个“操”字。但此语乃是《论衡》中的开篇原话,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有学问的人骂街真是厉害!

曹操领教过他这路能耐,也懒得与他争执,又看了看边让,作揖道:“在下宦竖遗丑,请先生至此,玷污了您的身份,罪过罪过。”

边让把手一推:“吾自污耳,非使君之过。”意思很明确,我自己愿意来的,你想污我还不够资格。

袁忠、边让这两块料真是又臭又硬!但是还能怎么样呢?真把他们杀了也太失身份,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算了吧……曹操想至此叹了口气,回转落座,朗声道:“往者已矣,请三位至此,是想请你们助我曹某人共谋复兴汉室之业。如今天下汹汹豺狼割据,我曹某人不愿天子蒙尘百姓遭难,望三位摒弃前嫌,咱们齐心协力同举大事,灭天下之狼烟,迎大驾于西京……”

“姐夫!”卞秉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

曹操甚为不快,当着大家的面什么姐夫舅子的,但瞧他五官不正一脸焦急,情知出了大事,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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