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来离得极近,几息功夫就到了。文素素被山询带到了一间空客院中,齐重渊与殷知晦坐在了正屋上首,她则被带到一扇屏风后。
屏风是细绢绣成,前面说话一清二楚,人只能看得影影绰绰。
山询上了茶点,文素素端着茶水吃了口,闭目养神。
前面很快传来动静,有人被带进屋,“咚”地跪到了地上,哭喊道:“王爷七少爷明鉴,在下冤枉,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素素听出了喊冤之人是高差头,齐重渊一声厉喝,“闭嘴!好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喊冤!你从三清观伍老道手上买了水银,偷偷放在汤水中毒死郑启。郑启虽有嫌疑,未经朝廷判定之前,始终是朝廷命官。就这一条,你阖家全族都跑不掉!”
高差头声音颤抖了起来,将头磕得咚咚响,嘶声喊道:“在下并不知此事,不认识伍老道,更没害死郑知府,请王爷七少爷明鉴啊!”
齐重渊似乎恼了,不耐烦道:“伍老道都招供了,郑启因为水银中毒之死,案子清楚明白。给本王打,看他能嘴硬到何时!”
几声闷闷的声音传来,高差头惨叫连连。
文素素睁开眼,眉头紧蹙。
殷知晦是刑讯高手,他却没做声,由齐重渊做了主审。
齐重渊点明了高差头所犯之罪,却没指明他要招供何事。若他不是手高眼低,极为自负,便是他气昏了头,脑子糊涂了。
文素素相信齐重渊属于前者,他身为亲王,有自负的资本。
自负过头就是心胸狭窄,有她在,殷知晦出言提醒,就是当场让他没脸。
高差头的声音声音越来越低,血腥臭气蔓延开。
齐重渊声音嗡嗡,似乎捂住嘴在说话,“给本王泼凉水,狗东西,敢装死!”
殷知晦这时终于开了口,委婉道:“他伤得不轻,嘴硬得很,一时半会审不出个名堂。王爷忙了一晚,时辰不早,不若先去歇息,这里交给我便是。”
齐重渊唔了声,起身站起来,烦躁地道:“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算了,就交给你吧。我先回去更洗,唔,臭死了!”
脚步声响起,齐重渊朝屏风后走来,居高临下打量着文素素,她低眉敛目,起身曲膝见礼。
齐重渊饶有兴致瞥了她几眼,转过身对殷知晦道:“人家是娇娘子,你可要怜香惜玉,别把人吓着了。”
殷知晦只道:“王爷好生歇息,明早我再同王爷细说。”
齐重渊摆了摆手,打了个呵欠道:“你也别太拼,待回到京城,你姑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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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瘦了会心疼,说我让你受累了。”
殷知晦失笑,齐重渊大步走了出去。
待齐重渊离开,殷知晦吩咐道:“将他带下去。文娘子,你且出来。”
文素素起身走到屏风外,高差头已经被带下去,山询正在清理地上的血污。
“这里脏,去我那边说话。”殷知晦抬腿朝外走去,文素素跟在他身后回了他的客院。
进屋后,殷知晦在案桌后坐下,朝她对面的座位点了点,她道谢后坐下来,问道:“就高差头一个嫌犯?”
殷知晦看了她一眼,颇为郁闷地道:“除了高差头,还有两个狱卒。再审,只怕死的人更多,言官那里麻烦得很。”
文素素思索了下,没追问他为何不亲自审问,道:“我以为,高差头也没甚可审之处,他只是个无关紧要,或许被威胁,或许是拿了银子办事的小喽啰。前来与他接头,交待他办事之人,这个人才是关键,估计不是死了,就是被藏了起来。中间缺了一环,高差头招供了,也无法指认幕后主使之人。”
殷知晦目露赞赏,道:“你所言极是,高差头是收了银子。你曾从他手上要了三百两现银,我当时就在怀疑,他一个差使头目,岂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银。那时我就叫人盯着他了,可惜没找到与他接头之人。去向伍老道买水银,亦非他亲自前往,拿了二十个大钱,差闲汉武大财前去跑腿。这武大财,说起来你也熟悉,你在馄饨店将他打伤,傍晚时分没了气。”
文素素讶然,她身体不好,手上力道不足。不然的话,那一碗砸下去,武大财鼻子就得断掉,哪还有劲冲她动拳头。她用筷子戳武大财的腰,顶多让他痛上一阵而已。
殷知晦默然片刻,简明扼要道:“问川说,武大财回家之后气不过,将他娘子黎氏揍了一顿,逼着黎氏拿出做焌曹积攒的银子,前去买了酒肉回家。武大财吃得烂醉,呕吐呛到了肺,窒息而亡。”
文素素眉毛扬起,窒息而亡。
这个黎氏,有意思。
殷知晦觑着文素素的神情,敏锐地问道:“怎地了?”
文素素摇头,道:“没事。七少爷,连续两个官员死亡,这一切的起因,乃是因为你们前来吴州府办的差使。能接连让两个地方大员死,定是事关重大。你与王爷,只怕也会陷入麻烦。除非解决掉源头,否则,你们这一趟差使,真真是办砸了。”
殷知晦愣住,好半晌,他苦笑起来,道:“我以前在刑部当差,刚调入户部不到半年。”
文素素静静听着,殷知晦有刑部当差的经历,怪不得是刑讯高手。只他还未摆脱以前的习惯,出了案子,下意识中先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确是钻了牛角尖。
殷知晦沉吟片刻,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查江南道的海税。江南道辖下的松江府,吴州府,明州府等几个州府,产蚕桑,纺织兴盛。大齐的绸缎布匹,五成都由江南道所出。大齐向番邦所出的丝绸,收入户部国库的海税,一年比一年低,如今只余立国之初的三成左右。大齐国库吃紧,海税这一块,至关重要。温先生他们送来的账目,皆没查出异样。”
他指着案桌上厚厚的一摞账目,揉了揉眉心,“账目清楚明白,我与王爷迄今一无所获。”
文素素看向账本,对殷知晦他们遇到的困难,并不感到意外。要是能随便查出纰漏,也不会派亲王齐重渊与他前来了。
海税这一块利益巨大,牵涉甚广,他们面对的,是铁板一块的江南道官场。郑知府与黄通判,他们兴许只沾到了皮毛,被抛出来送死的棋子。
文素素问了两人的履历,殷知晦答道:“郑知府是吉州府人,调任吴州府刚两年。黄通判同为吉州府人,两人不同县,郑知府到吴州府一年之后,黄通判从茂苑县知县升任了通判。黄通判在茂苑县连做了两任知县,比郑知府对吴州府熟悉。”
这样看来,郑知府最早死,缘由就在此了,黄通判比他能得信任。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敢问七少爷,这次你们前来江南道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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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朝廷那边……圣上要你们查到何种地步?朝廷里的相爷大官,有多少支持你们?”
殷知晦紧紧盯着文素素,反问道:“文娘子何出此言?”
要是皇帝不全力支持,朝廷重臣在背后添乱,加上铁板一块的江南道,这里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坑。
文素素不愿被填进去,路引在手,她考虑是否要提早跑路,远离这团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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