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之后,宅子交给秦娘子看顾着,平时得空来修葺一下。
这些天他们将不适合久放的吃食,全部处置掉了,饭食都从外面食铺买来。
行囊早就收拾好,除瘦猴子多一个箱笼,文素素他们三人,就只有一个包袱皮。
几近孤身闯荡京城。
不过他们三人半点都不怵,早就期盼着这一天。毕竟有靠山,进京做不成大事,那总是京城,许多人一辈子,连茂苑县都没能走出过。
文素素道:“剩下的那两坛酒,拿出来吃了。”
瘦猴子不敢多问,去把装好的酒坛取了来,何三贵提了炉子摆好,许梨花拿了壶,将酒倒进壶里温着。
几人围着炉子坐下来,文素素连着吃了几杯酒,微微呼出口气,平静地道:“你们都看到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没敢做声。
齐重渊对文素素举止亲昵,上马车时,还搂了她的腰。
文素素细说殷贵妃,周王妃薛氏等人,“我对京城一无所知,以前想着等到了京城,我手上还有些银子,先安定下来,看能否继续做谋士师爷,不行的话,再寻别的事情做。京城大,机会多,总会有出路。”
她看了屏声静气的三人一眼,“现在路是明朗了,不用再选。我只是没名没分的妾室,而且进京后,我不会进王府,先住在外面,差不多就是外室。”
许梨花眼都红了,难过地道:“王爷太看不起人了,怎地这般待老大,连将老大带进王府都不肯。”
文素素道:“是我不肯。具体缘由,你们就别多问了。只你们几人,既然彼此相知相识一场,有些话,我要先同你们说清楚。”
许梨花忙抹了泪,瘦猴子与何三贵,一并坐直了身子,神色开始紧张。
文素素一字一顿道:“我们几人,就是在茂苑县,身份都低微,更遑说京城了。别人如何看我们,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人能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权势不讲道理,更不讲律法。你们要是犯了错,得罪了人,我可能护不住你们。你们要考虑好,要是认为危险,我将身契换给你们,再给五十两银子。要是愿意一道进京,以后须得更加谨慎,多看多学,又不能多看。最好当哑巴莫要开口,又最好当瞎子,什么都看不到。生死富贵,都是自己所选。不得抱怨,后悔。”
几人都没做声,壶里的酒滋滋作响,飘散出阵阵的酒香。炉火哔啵,屋中安宁静谧。
瘦猴子最先开口,一拍膝盖,道:“老大,小的愿意继续跟着老大,生死有命,富贵险中求,小的绝不后悔!”
许梨花比何三贵还要快,她急急道:“小的也愿意,王爷是亲王,小的起初以为,七少爷会求娶老大,小的听喜雨说,七少爷未曾订亲,七少爷与老大,般配得很......”
对着文素素面无表情的模样,许梨花声音低了下去。
何三贵看着她,再看向文素素,赶紧表了态:“老大只要不嫌弃,小的愿意跟着老大。以后老大只要吩咐一句,小的万死不辞。”
文素素笑了下,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我就不再多说。明朝早些起来,不要耽误了行程。”
瘦猴子跟着笑了,关心地道:“老大先前可是冷着了,小的瞧着老大精神不大好,脸都没了血色。”
文素素摇头道没事,“你们拿下去吃吧,我吃酒就是,不用管我。”
许梨花想要说什么,瘦猴子拉住了她,三人一起退了出屋。
瘦猴子往屋内瞧去,文素素手臂在膝盖上,手上拿着酒盏,俯身望着小炉出神。清瘦的身影,此刻如一尊冰冷的石像。
待进了灶房,瘦猴子压低声音道:“梨花,你以后真得少说话。我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才提醒你几句,否则,你真会死在这张嘴上!”
许梨花难得没反驳,难受地道:“我就是替老大不值。老大做不了王妃,做侧妃总绰绰有余,如今却只是个外室。”
瘦猴子白了她一眼,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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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大都说了,她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你看老大从头到尾,可有抱怨哭诉过?外室妾室侧妃正妃,说句难听的话,都是后宅妇人,要是不得王爷待见,什么妃都无用。老大以前是什么人,典出去的妻!不到一年的辰光,老大成了什么人!老大心中有沟壑,你们且瞧着吧,大造化还在以后呢!”
何三贵附和道:“我也这般以为,老大让喜雨去叫七少爷了。下午七少爷与老大在前舱说了许久的话,水声大,没能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可是七少爷提早知道了,告诉了老大?要是这样的话,外室妾室真无关紧要,七少爷肯定会站在老大这边。”
几人在灶房里小声嘀咕,文素素静静坐在堂屋,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酒快吃完时,殷知晦终于来了。
文素素叫瘦猴子拿了个酒杯来,“你们下去吧,我跟七少爷说一会话。”
殷知晦在文素素对面坐下,面色惨白如此,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直直盯着文素素,没去接她递过来的酒。
文素素收回酒,自己扬首吃了,道:“七少爷知道了。”
“喜雨来回禀时,他已经先喜滋滋同我说了,说娘子跟了他。”
殷知晦痛苦地闭了闭眼,嘶哑着声音道:“我以为,他能看在娘子在江南道海税出了大力的份上,能尊着娘子一些。可是他从来都认为,所有人为他做的事,都是理所应当。姑母应当,王妃应当,我应当,都该为他卖命,我们的身家荣辱,都系在他身上。”
他们的身家荣辱,的确系在齐重渊身上。
这句话太过残酷,文素素说不出口。
殷贵妃若没有他这个儿子,估计封不了贵妃。薛氏是他的正妃,薛氏的粮食买卖,因为他做得更大。卫国公府因为殷贵妃重整旗鼓,殷知晦则年纪轻轻,身居高位。
齐重渊是坨臭不可闻的污泥,他也是出生于皇家的污泥,圣上的亲儿子,能延续皇家香火的男丁。
换成照样出生于皇家的公主,则不相同了。
武则天的女儿儿媳,如太平公主韦皇后她们,本事再大,也没能斗过李隆基。武皇最后没立皇太女,将帝位传给了儿子。
因为李隆基有更多朝臣的支持,武皇被逼退位,朝堂上下的官员,全都是男人。
文素素轻声道:“无需我多说,七少爷都明白。终究是缘浅,再这般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殷知晦何尝不明白,姑母待他好,他不能辜负姑母。无论哪个皇子上位,齐重渊都不会有好下场。
皇家亲情淡薄,他们兄弟之间,从来没有兄弟友恭。
殷知晦不怕死,对卫国公府更没感情,但他不能对不起姑母。
如今他多了一层牵挂,他对文素素,除了情愫,还有敬佩。
江南道之行,没有文素素,他们的差使就算不砸在手里,绝对做不到现在的地步。
殷知晦将那份感情,死死按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