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掌柜冷笑连连,这些掌柜做了多年的买卖,见多识广。年纪加起来,比文素素祖宗还要大。端看她一个初到京城,连门都几乎没出过的妇道人家如何招架!
周王妃留着他们在王府用了午饭,待罗嬷嬷回府回了话,文素素在乌衣巷等着,他们一行便浩浩荡荡前去了。
乌衣巷门前车水马龙,孙福忙得汗都下来了,指挥着停放马车。徐朝奉从马车上下来,望着窄小的门楣,对身边的王掌柜撇了撇嘴。
王掌柜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此寒酸的宅子,就一个门房下人伺候,前来迎接的许梨花,还不如他房里的丫鬟齐整。
看来,齐重渊对她的宠爱也有数。
一群人各怀心思,绕过影壁走了进去。文素素一身八成新的深青素袄,同色半臂,乌发挽成简单的髻,只用一根乌木钗固定。她大大方方立在廊檐下,对着他们齐齐打探的眼神浑然不觉,从容对着周王妃见礼,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朝他们颔首。
只这一眼,这份气度,哪怕是最愤怒不平的徐朝奉,都讪讪移开了目光。
进屋后,空旷的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除了主位上有一张椅子,其余三面摆着长凳。
文素素恭请周王妃坐在了上首椅子里,然后在她旁边的长凳坐了下来,道:“诸位随意,为了说话方便,听得清楚,别坐得太远。”
众人一听,便依次围着长桌落了坐。长桌上已经摆着了茶盏,茶壶,文素素提壶替周王妃斟了杯茶,许梨花在一旁伺候,一一将他们的茶盏斟满,放下茶壶退到了一边,守着了小炉。
周王妃初次见到这种阵仗,勉强适应了下,清了清嗓子,道:“文娘子,他们找到我,说是对你布置下去的差使,不甚理解。大家都是为了王府铺子的买卖,都想经营好铺子。有不清楚之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妥当,我便出面,让大家来找你了。”
文素素点头表示明白,朝他们看了去,道:“我姓文,名素素,素淡,素净之意。王妃平时繁忙,幸得王妃的看重,以后铺子庄子都交由我管着。除了魏掌柜之外,我都不认识,劳烦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如今管着哪家铺子。”
周王妃怔楞在了那里,以前没将文素素的姓名放在心上过,反正她不是文氏,就是文娘子。若是有了封号,便改称封号,女人的名是闺阁称呼,向来不重要。
听到文素素郑重其事道出自己的名,周王妃感到无比的怪异,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从没见过有女人在外男面前,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她叫薛嫄,这个名,她自己想起来都觉着陌生。大家都尊称她为周王妃,她好似已经改名王妃。
魏掌柜他们听罢,神色也颇为复杂。不过他们做买卖的人,规矩不比世家大族,也同掌管铺子的东家娘子打过交道,倒没周王妃那般深的感触。
徐朝奉离得近,他先介绍了自己。文素素望着他,待他说完,轻轻点头:“好,徐朝奉,我下次就认得了。”
被人认真记住,看在眼里,感觉还真是不错。徐朝奉面带微笑坐了下来,王掌柜如徐朝奉那样,接着介绍了自己。
文素素不断颔首,神色一直专注。待他们都介绍完,看向魏掌柜道:“魏掌柜,你早间来过了,我驳回了你改善经营的想法。你是不服气,还是不明白?”
魏掌柜神色一滞,斟酌着道:“文娘子,在下并非不服气,也有不明白之处。照着文娘子的意思,要是不同意在下的想法,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文娘子却只一口驳回。在下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还请文娘子赐教。”
看似恭谨的话,却火气十足。换句话说,要是你文素素觉得不行,那你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服众。
长凳发出了吱吱地摩挲声,众人不由得一起看向了文素素,神色各异,静等着她的回应。
第七十八章
罗嬷嬷前来传话时,文素素就猜到了魏掌柜他们的打算。
欺生,仗着资历作威作福。当然,更多的还是出于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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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周王妃,文素素先是将自己置于她的角度去看事,过了一会,便觉着这条路行不通。
人各不同,看法也不尽相同,无法简单概括。
无论为何种原因,做出了选择,世上兴许有回头路,但不是当下。
周王妃做出的任何选择,都需要她自己去承受,文素素不会对此多费心思。
并非是他们联合到了一起,文素素逼不得已才见他们,恰好是她理出了大致的计划,顺道而已。
魏掌柜满是机锋的话,文素素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有条不紊地道:“首先,魏掌柜提出的改善办法,在我看来,根本称不上办法。我要是反驳,纯属白费唇舌。”
嚯!
圆凳的摩挲声更响了,伴随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不服,鄙夷,看戏,各种视线交杂。
周王妃诧异不已,文素素一向温和,很少见到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魏掌柜脸红了又白,文素素岂是不给他面子,简直是将他面子放在脚底下踩!
文素素朝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看去,道:“你们谁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徐朝奉离得近,他最为急躁,看不得文素素这般霸道,当即道:“文娘子请说。”
文素素说了声好,问道:“徐朝奉,京城共有几家当铺,典顺当铺的规模如何,从何评估得来,优势与弱势分别有哪些?”
京城大大小小的当铺无数,徐朝奉大致能说出一个数。典顺当铺的规模居于中等,为何居于中等,徐朝奉就说不清楚了。
至于优势与弱势,徐朝奉脑子里恍惚有些明白,却无法组织成言。
徐朝奉结巴吭哧,其他如恼怒的魏掌柜,王掌柜,甚至是周王妃等人,神色都若有所思。
做买卖的道理都大致相同,他们拿这个来与文素素来别苗头,撞到了她的老本行,就休怪她欺负人了。
后世的各种经营管理办法,是经过了岁月与发展,总结出来的先进经验。
用到现在,等于是降维打击啊!
文素素没继续为难徐朝奉,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京城有多少当铺,典顺当铺的规模如何,不能凭空想象,要从铺子的年买卖金额,铺子地段,投入本钱,铺子的人员,得利等各方面去计算。最好的当铺盈利率如何,最差的当铺盈利率如何,居中的当铺盈利率又当如何。知道自己的规模,盈利,便能得知铺子盈利的好坏,经营是否有道。”
道理浅显易懂,在坐之人都做过买卖,一点即通,连煮茶的许梨花都听明白了。
文素素:“打个简单的比方,典顺当铺一年投入一百两银子,除掉掌柜账房伙计等等的月俸,杂七杂八的闲杂开支,最后得利一两,利润额就是百分之一。京城最大的典当铺福庆行一年投入一百两银子。同样除去各种开支,得利一两五,利润额是百分之一点五。多出的这半两利,看似不多,但从中可以比对分析,究竟福庆行的盈利高在何处。是铺子的地段,人员的支出,还是经营手段了得,朝奉伙计的眼光精准,看货的本领高,一买一卖,转手得利高。”
徐朝奉急着道:“典顺如何能与福庆行比,福庆行在朱雀大街上,最为热闹,谁不知道福庆行的名声。”
文素素道:“那徐朝奉以为,典顺能与哪家当铺相比?”
徐朝奉又被问得噎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