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娘子被她逗笑了,低低道:“你的亲事闹得再厉害,你阿爹也不会理会。你我都靠府里过活,身边的几个体己银,也是得了赏赐,月例积攒下来。定亲嫁人,等着府里准备嫁妆,嫁进夫家,也要靠着娘家撑腰。许大掌柜,徐侍郎,太后娘娘有本事,都是自己给自己撑腰!我们不敢与她们一样,能自己赚到银子,自己能养活自己,在府里就能硬气些!不要与阿爹说,与阿娘嫂嫂们哭诉,她们就算不答应,也能理解咱们,不会死拦着。”
两人窃窃私语说个不停,其他贵妇也忍不住下车聚在一起,说起了贡院前的热闹。
挑着担子经过的货郎,推着柴禾大车的卖柴翁,好奇张望了下,便赶去忙碌了。
再金贵的贵夫人娘子,能贵得过临朝太后,太后娘娘都能出宫,在成千上百人面前立着呢!
城外的人赶着回城,城内的茶楼食铺瓦子坐得满满当当,说书的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将贡院前的事编成了书,说得唾沫横飞。
埋头苦读准备迎接春闱的考生们,难得放松下来,聚在一起吃酒说笑。
“史鹄,是史鹄!”有人在临窗处,看到史鹄经过,转头对同伴们报信,“快来看章知府的好侄儿!”
同伴们立刻奔到窗前,朝底下的史鹄看去,有人喊道:“史鹄,你姑父去世了,你怎地不好生守孝,跑来吃酒玩耍,呔,真是不孝!”
史鹄懊恼地抬头望去,楼上的几人他见过,乃是来自淮北道的穷考生。淮北道穷困,科举及第的人少。而江南道富裕,文风浓厚,读书人多,出身江南道的官员也多,两地考生向来不合。
与史鹄一道前来的几人,见从二楼探出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恼怒不已:“你们看甚?”
“原来是荀拦头家的,啧啧,瞧他周身的气派,这大氅的滚边,竟然是全金线!”
大家一起看去,被指出来的年轻人下意识拉紧了大氅,紧张地环视周围,悄然与同伴低声道:“我们走,他们嫉恨我们江南道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两人悄然溜了,史鹄并一些江南道的士子还在,他们出自官绅大家,自然比拦头家的要有底气。
史鹄喊道:“有本事站出来说话,藏着躲着算得什么好汉!”
“我们不是好汉,我们是读书人,你才是好汉,你阖家全族都是好汉,绿林好汉打家劫舍!”
楼上哄堂大笑,史鹄气得脸色铁青,眼前的形势不对,只能咬紧牙,忍怒拂袖而去。
其他州府的考生们有人幸灾乐祸,还有好些商人在。
春闱在即,考生不敢轻易惹事,商人们就不一定了,他们不甘多交商税,恐恨不得将他们都生吞活剥了。
“咦,走了。”大家没了劲,转身回去坐下。
“太后娘娘等着咱们蟾宫折桂,报效大齐呢。”有人支着下巴,一脸憧憬地道:“就算是句勉励之言,听太后娘娘亲自说道来,格外令人激动。”
“你我等人在殿试时,可能有幸得见天颜。中进士后出仕为官,五品京官方能上大朝会。五品官可不那么容易,尤其是京官。官身见到天子都不易,何况是你我。太后娘娘这份气度,着实令人敬仰!”
“天颜......先前圣上好似也来了。”有人插嘴道。
“圣上来了?”有人怀疑了声,很快便被人接过话:“江南道的读书人闹事,以太后娘娘的胸襟,肯定不会追究。江南道的这群考生,讨厌归讨厌,读书上却不差。春闱没几日了,我们这次不能败!”
“江南道之事,远不止你我看到的那些。如史鹄之流的官宦世家子弟,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你我得幸考中,出仕为官之后,如何与他们去争?江南道并非史鹄一人,大齐尚有无数的史鹄。对你我等人来说,这是大好的时机,你我莫要忘记,这是太后娘娘冒着天大的危险,给我等寒门士子带来的时机!”
大家激动不已,彼此道:“走,回去温习功课。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辜负了上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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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承庆殿。
齐瑞不知如何从贡院离开,回到大殿的塌上坐下,犹在震惊眩晕中。
他们高呼太后娘娘万岁!
齐瑞抬手捂住胸口,试图压住翻滚的悸动。
待他正式亲政的那一日,他们定会这般称颂他!
她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让万众归心,他也能!
齐瑞放下手,逐渐迷茫起来。她好似什么都没做,江南道士子们疾呼的严惩江南道一众官员,她可有回应?
孔定僵仿佛曾让他站出去,他说什么来着?
齐瑞冥思苦想,脑子太乱,怎地都想不出来,干脆让黄腾达前去将孔定僵叫到了承庆殿。
孔定僵上前见礼,齐瑞急急挥手让他坐下,“你先前在贡院前,让朕站出去,朕站出去作甚?”
大殿里还放着熏笼,暖洋洋,齐瑞不知是热,还是太急,满头的细汗。
孔定僵看着齐瑞恍惚的神色,将在贡院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臣请圣上站出去,称圣上关心百姓,与天下士子共治天下。”
齐瑞皱眉道:“朕当然关心百姓,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说了有何用?”
孔定僵心底微微叹息,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失落,委婉解释道:“圣上站出来,是替江南道士子撑腰,收复江南道士子的心。”
齐瑞呃了声,“只这句话,就能收复他们的心了?”
“圣上,太后娘娘要清理江南道,江南道的世家大族都很是不满。来自江南道的考生,八成都出自世家大族,他们方会走到贡院前抗争。圣上要是出来说句话,让他们看到圣上也在,无需圣上作任何事,他们自发会站在圣上这边。”
齐瑞恍然大悟,文素素要收拾他们,他们只能依附他了。
“查,彻查江南道的一众官员!章知府不能白死,还有丰知县也急病没了,接连急病死了官员,此事定有蹊跷,刑部大理寺必须查个清楚明白!你与施参知政事一起领了这个差使,去查!”
齐瑞后悔得快吐血,见孔定僵无动于衷,惊恐万分地道:“难道你们也与江南道坑壑一气了!”
孔定僵感到很是疲惫,不愿道出齐瑞并未亲政,安排不了他差使的事实,道:“圣上,已经晚矣。此事查不出个子丑寅卯,还不能查。”
齐瑞尖声道:“有甚不能见光之处,为何就不能查了!”
大齐上下的官员,没几人经得起细查。贡院前的消息,估计很快会传到江南道。有文素素撑腰,商人百姓只怕会踊跃得很,将章知府与丰知县他们的所作所为,编成书,戏文,大肆传唱宣扬。
悄无声息死了,还能掩饰一二。若真要查,将会牵连更多的人。
这些话,孔定僵不能在齐瑞面前说,他干脆道:“人死为大,章知府说不定死于马上风,一经查实,就让他老脸不保了。”
齐瑞与璟郡王两人混在一起,当然知晓马上风,他神色古怪,惊道:“马上风?章知府还能死于马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