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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冰给章凌留的银行卡里有十万块钱,是她在幼儿园工作多年一毛一毛慢慢攒下的。
但那些钱章凌还没有动过。
对他来说,卡里的余额数字就像章冰留下来的痕迹,用一点就会消磨一点,他不忍心,他觉得难受。
幸好袁海平每周都会在他床头柜上放点零花钱,不然章凌估计真的要辍学去走街串巷收保护费了。
其实收保护费也挺不错的。
章凌喜欢揍人的感觉,不要命地往前冲,什么烦恼全都抛在脑后,耳朵里只听得见拳头砸在皮肉上时沉闷的钝响,比排位拿五杀还要爽。
然而这股狠劲却在华斯礼那里遭遇了滑铁卢,拿着刀都拼不过,自己也太没用了。
章凌颓丧地往后捋了把头发,胡思乱想着,居然已经走到学校后门外面,他瞥了眼竖着的矮墙,手一撑,越过砖墙,跳到荒废已久的石板路上。
他习惯从学校后门的小道绕下去,坡很陡,从上往下快速奔跑时就像乘着风,这时章凌觉得轻松了一些。
风把他的校服和头发吹得猎猎作响,如果从背后看的话,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个女孩子。
学校背后有一条堕落街,小餐馆美食摊应有尽有,章凌没什么食欲,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挤出去,外面刚好是县城最大的商业广场,他慢悠悠地晃到天桥下面,半靠在旁边的楼道里等黄毛一起去网吧。
结果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点。
章凌原本是靠着墙,慢慢变成蹲着,后来索性直接叉开腿坐在地上。
他不耐烦地掸了掸烟灰,在明灭的火光中点开黄毛的微信,发了条语音:“你还有多久到?老子等得快要发芽了。”
几秒钟后,那边回复了:【凌哥,你先去网吧里等我吧,我妈还没出门,我不敢走】
章凌:“……”
他有些郁闷,懒得再回复黄毛,夹着烟站起来,谁料坐太久了,只觉眼前一黑,双腿晃晃荡荡,像软面条似的。
他急忙扶住旁边的栏杆,用夹着烟支的手掌揉了揉眼睛,突然就看见眼前冲过来一团黑影,势不可挡地扑了他满怀。
章凌被撞得重重坐在地上。
还有什么是比摔屁股蹲更疼的吗?
章凌觉得没有。
贫血的头晕目眩都被这一下给撞没了,借着旁边服装店明亮的灯光,章凌看清了罪魁祸首——
一条毛发浓密、体格健壮的阿拉斯加。
章凌小时候被四五条流浪狗追过,DNA里是有点对狗的恐惧的,他和面前这条竖着耳朵的阿拉斯加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挪:“你走开。”
恐吓得十分没有底气。
闻言,阿拉斯加歪了歪头,两只厚厚的前爪往上,吭哧吭哧地扒拉章凌胸前的校服。
这谁家的啊,也太没有公德心了。
章凌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后,他听见外面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小花,别跑这么快。”
这声音……
不是吧?!
章凌震惊抬头,华斯礼面无表情地走进楼道,看见他,也有几分错愕:“怎么是你?”
见鬼了。
章凌别开脸:“是你的狗吧?快把它挪开。”
华斯礼倒是配合,弯腰捡起狗绳,微微使劲往后扯,名叫小花的阿拉斯加不情不愿地从章凌身上下来,甩着尾巴转身绕到华斯礼的背后去了。
“它没咬你吧。”华斯礼扫了眼他指间夹着的烟支,闪过几丝厌恶,淡淡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关你屁事。”章凌内心的烦躁值已然飙升到了极点:“赶紧牵着你的狗滚。”
“我想你有必要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华斯礼居高临下睥睨看着他:“你对我应该更加谦卑一点,毕竟我还握着你的把柄呢。”
章凌望着他那副倨傲冰冷的表情,决定不与中二傻逼论长短,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昂首挺胸地越过他往外走。
谁料刚走出几步路,就被华斯礼抓住手腕扯了回去:“看来得给你点教训,你才能学会像小花一样摇尾巴。”
他的手掌像把铁钳,拽着章凌猛地撞在楼道陈旧的白墙上,章凌没吃晚饭,被这一下砸得七荤八素,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脖子又被华斯礼掐住了。
“咳咳咳……放开我……”
章凌抓着华斯礼的手臂,胡乱地用脚去踢他,后者不为所动,强硬地用膝盖顶开章凌的大腿,把人死死地压住,随即低下头,靠近他的脸颊,轻声道:“别乱动。”
章凌咬牙挣了挣,没挣开,恼羞成怒道:“变态,放开我!”
“安静。”华斯礼竖起手指,按住他的嘴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乖一点。”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抓着章凌的脖子,一拳捣在柔软的肚子上,力度很讲究,能让章凌疼得直不起身,却又不会让他肋骨断掉。
', ' ')('“疼吗?”
华斯礼往那里按了按,柔声问,章凌“嘶”地抽了口凉气:“疼……”
华斯礼满意地把他翻了个身,手掌高高挥起,“啪”地照着章凌的屁股来了一下。
“啊!”
章凌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之前屁股摔在地上还隐隐作痛着,现在更是火上浇油,他浑身打颤,额头冒出汗珠,弯成了一只小虾米,往日里打架斗殴的那些狠劲在华斯礼面前都荡然无存。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停……停下,是我态度不够好,我……我错了。”
“所以,”华斯礼笑着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为什么大晚上坐在这里不回家。”
章凌垂着头,因为没吃饭,又活生生挨了一拳,胃里感觉在痉挛,他有点想吐,清水似的唾液源源不断地从舌根涌出来,有种令人眩晕的难受:“我没有家。”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决定卖个惨:“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现在住在姐夫家,姐姐死后,姐夫对我很不好。”
他说着,急忙吞掉快要涌出来的唾液,昧着良心求饶:“华斯礼,算我怕你了,你放过我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小胖了。”
章凌想到那个胖子,顿时有点委屈:“而且,是他先去跟严如凤告状,说我早恋……”
华斯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觉得你有趣而已。”
章凌愣住了:“所以你是故意找我茬?”
“这怎么能说是找茬呢。”
华斯礼右手滑到他单薄却柔韧的腰,微微收紧五指:“我喜欢你啊。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那么漂亮……像个洋娃娃。”
第一眼?
章凌脑海里闪过华斯礼在讲台上写完名字后,转身看向全班同学时高傲而冷漠的神情。
那时我在干什么呢?
章凌失神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华斯礼沉迷地在章凌的颈侧闻了闻,接着道:“……尤其是被打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格外漂亮。”
章凌:“……”
他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你究竟想干什么?”
“昨天不是说了么?”华斯礼皱起眉:“我要你听我的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就把你的照片全部删掉。”
“……那我听话到什么程度?”
华斯礼往后退开,蹲下身摸小花的脑袋,语气很漫不经心:“不知道啊。可能很简单,可能很难,全凭我的心情决定。”
章凌盯着面前掉皮的墙面,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惹到了个神经病,不对,应该是被神经病盯上了。
打又打不过,他还握着自己的把柄……怎么办?要找袁海平帮忙吗?
但是让大人来对付一个高中生,会不会太过了。章凌犹豫不决,关键是他也不想去求袁海平。
这种事情报警有用吗?
不行。
章凌很快否决第三条路,他绝不能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裸照。
见他不说话,华斯礼有点不耐烦:“章凌,你今晚要在哪儿过夜?”
章凌撑着墙转过去,面色惨白:“我……我和朋友去网吧。”
“别去网吧了。”华斯礼用命令式的语气,缓缓道:“去我家吧。”
未了,他又补了一句:“给你上药,刚刚心情不好,力气有点大。”
这算什么,章凌在心底冷笑,打一竿子再给把甜枣吗?
他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抬眼看见华斯礼不容置喙的表情,生怕又惹火对方挨一顿单方面的暴打,只好点了点头,几不可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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