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阳光正烈,屋内竟然点着灯,一股叫人不适的油烟味混合着冲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顾诚半坐在床上,手里捏着一卷书,远远一看胡子拉碴,大概是被吓着了,瞳孔放大,有点茫然。
叶善心说,难怪屋里这么暗,大步进去,二话不说,将挂在窗口门上的黑布,呼啦一下拉开。
耀眼的阳光陡然刺了进来,顾诚猛得一闭眼。
叶善回头,距离第一次见他,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那会儿他虽然风.尘仆仆,看着略有些消瘦,但现在完全就只剩骨头架子了。
一点不夸张,眼窝深深凹陷进去,薄薄的衣衫下甚至能看到一根根肋骨。
你不能下床吗?
顾诚心烦气躁:出去!大概是长久没好好进食的关系,一说话,心脏跳的慌。
叶善:我刚才在想,要是你刚回来那会儿,你要打我,我肯定逃不出你的掌心。你揪住我的头发就能把我扔出去啦,但是现在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顾诚:
她笑嘻嘻的靠近,忽然扬手,以闪电之势狠狠甩了他一个大耳瓜子。随即迅速撤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顾诚惊呆了,手里的书不自觉掉在了地上,眼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叶善冷笑一声,废物!只会让家人担心的废物!
这他.妈的要是还能忍,他就不姓顾了。
顾诚几乎是暴跳着从床上跳了下来,结果因为躺得太久,吃得又少,整个人已虚弱不堪,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他挣扎着不让自己晕,眼睛喷火,叶善歪了歪头,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的走了。
刚出门,忽见一道人影快速跑开。叶善怔了怔,有些疑惑,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赶紧踩着小碎步一溜烟的跑了。
*
入夜,画屏给叶善送花绷子,心有余悸道:少夫人,你下午的时候有没有偷偷进少爷的房呀?
叶善捂住嘴,一脸惊怕的表情:他好吓人的,我怎么敢?
画屏吁一口气,那就好。
叶善挨过去:怎么了?
画屏压低声音道:没有什么,就今天啊,少爷忽然将挂在屋里的黑布都扯了,晚上也开始好好吃饭了。
叶善:嗯。那很好啊。
画屏:也许是太久没好好吃了,还吐了,不过他漱了口,过了会又忍着恶心吃了点。我们都猜少爷大概是自己想通了,愿意接受现实了。啊,法华寺的菩萨真灵验啊,夫人和老夫人这才去了一天呢。
叶善:是的呀,好灵验呀。
画屏:不过,少爷问了你。
叶善:嗯?
画屏:你别怕,我估计就是随口一问,就问了你还在不在府里。然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
入夜,顾诚正扶着桌子缓慢移动,躺得太久,路都不太会走了。
布局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收网了。臭鱼烂虾先收一网。至于那些老王八,他虽暂时动不了他们,但是别急,迟早的!
那些害他的,终将付出代价,一个都别想跑!
烛火摇曳,他深刻的眉眼半垂,显出锐利的弧度。
忽然窗户咔,很轻微的一声响。
今晚是不是来的也太早了点?
顾诚头都没回:滚进来!
屋外骤然一静,透着那么丝丝缕缕的诡异,顾诚微微眯了眼,手指摸向藏在桌底的白刃。
咔又一声轻响,像是轻盈的蝶,少女一手撑着窗户,轻巧的落了进来。
年轻的小女孩儿大都体态轻盈,但像她这样落地无声的就很不正常了。顾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暗芒涌动。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叶善不远不近的站着,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语:唔,是我多管闲事了。
随后一句话没说,朝窗户走去,眼见着她又要跳走,顾诚叫住她:你什么意思?
叶善抬着窗户的手顿了顿,扭过头,警告一般:你别想将我从你家撵走!
窗户落下。
顾诚莫名其妙。连怀疑戒备都被冲散了。
子时过一刻,何不忆如约而至。
二人如此这般又是一番商议。
临走时,何不忆说:不是说再等七八天吗?怎么现在又想通了?
其实,要整治那些臭鱼烂虾,布局这么久,早该收网了,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想进一步,也是妄想,耽误的越久反而越容易生变。前几天,何不忆就说可以行动了,顾诚懒得动。
说句真心话啊,顾诚这段时间闷在屋里不见人,做戏有之,心情不好也真有之。
他瘸了一条腿啊!残废了呀!断了一辈子仕途,家里还给他娶了个他不喜欢的媳妇,还不许他郁闷一阵子了?
他没那么脆弱,但也有想不开的时候。他知道他娘他祖母为了他都愁断了心肠,可他能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又何尝不是惦念着家人,咬牙坚持下来?总不能只顾着家人的心情,他自己就无所谓了?强颜欢笑再含笑九泉?
人有情绪,需要宣泄。
不过他现在更糟心了,他必须赶紧好起来,不然连个小女人都能随意甩他耳刮子,他没战死病死现在非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