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06.砸人</h1>
发现是苏秦,云非放下戒备,警惕地看了眼她身后的女孩:“她是谁?”
苏秦丢下鹅卵石,抓住文梅的手,对他说:“也是被拐卖来的姑娘,非非,你怎么在这里?”
云非经常这片山喂野猫,他过来时,发现岩壁多了一个洞,里面仿佛有光。他越往里走,火光越盛,看见两道人影时,心都提到嗓子眼。
看清是苏秦,他略松了一口气。云非看了眼被五花大绑,塞着嘴的张二娃,眉头一皱,疑惑:“他?”
苏秦将事情经过简单跟他交代了一遍,然后说:“非非,这种恶人,应该接受法律制裁,我打算将他藏在这里,隔几天便送点吃的喝的给他,让他饿不死的同时,也跑不出去。这里隐蔽,除了你估计也没人过来。等我们出去后,便报警,将他从这里带走。”
当然,跑出去不知何年何月,她只能先这么打算。
野猫从洞口跳到云非脚边,在男孩的脚踝处蹭了蹭。
他弯下腰,将小野猫抱在怀里,修长干净的五指轻轻抚摸猫身。
野猫半眯双眼,表现得很享受。
云非沉吟片刻,说:“你们,不方便,送食送水的事,交给我。”
“那……你务必小心,别被人发现。”
转念一想也是,她们两个姑娘上山如果太过频繁,被发现的几率也大。
将一个人饿几日,渴几日,死不了,将他囚禁在这里受罪,是她们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她们无论在道德亦或是法律,都无过错,也算对人贩子一种惩罚。
要知道山间寒冷,这温度,虽然冻不死人,却也足够让人饱受折磨。
云非点头,又问她:“你怎么知道,这里几乎无人过来?”
“经验。这里灌木丛生,几乎没路。”
苏秦看时间也不早了,带着文梅下了山。
苏秦和文梅抬着滑竿,趁着黎明天色,一路小跑下山。
她们回到山神庙的时候,老头还没醒,两个姑娘迅速钻进被窝,擦擦身上汗,对视一眼,闭眼倒头就睡。
孟思思不敢睡,睁着眼,给两人把风,以免再出现张二娃这种类似情况。
两个女孩奔波一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们再睁眼,老头已经坐在门口抽水烟,一口接着一口抽,甚逍遥。
山神庙里不能生活做饭,她们吃的东西,是从“家里”带上来的玉米馍馍,虽不好吃,却足以果腹。
苏秦掰了一点玉米馍馍,去喂残疾女孩,可她压根不吃,喉咙微滚,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
老头坐在门口,往里看了眼,笑眯眯说:“咱们这个村子嘛,没你们想得那么可怕,只要你们肯乖乖留下生男娃,日子嘛,还是好过的。就别想着跑了哈,你们清白身子都没了,跑出去又能咋地?城外头还有男人肯要你们啊?”
三个女孩抱着玉米馍馍啃,对视一眼,不说话。
苏秦嗯了一声,掰了一半玉米馍馍,递给老头:“爷爷,你吃吗?”
老头继续咂摸水烟,摆摆手:“爷爷吃饱了,你们几个姑娘瘦,你们吃。”他看一眼那个残疾姑娘,叹气说:“这姑娘这是可惜了,天杀的张凤,咋就不给人姑娘一个痛快呢?这样折磨一个女娃,造孽啊,要下地狱的。”
他继续咂摸水烟,望着外面天空,发呆。浑浊的眼睛里,积压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如果苏秦没记错,这老头有两个孙女,一个孙子。那天在院子里,捡石头砸他的男孩,是老头孙子;那个背着妹妹,捡竹条追着弟弟打的女孩,是老头的大孙女。
老头说:“等俺大孙女考上大学,我才不让她们留在村子里遭罪嘞。我们家秀秀,作文拿了满分,老师夸她以后能考大学。以后等她上了大学,赚了钱,就有能耐给弟弟在县城买房,正大光明娶城里姑娘。”
一听老头这么说,孟思思没沉住气:“爷爷,您是好人,您也有孙女,您放了我们好不好?我爸爸很有钱,您放了我们,我让我爸爸给您好多好多钱!”
苏秦拉了一把孟思思,示意她闭嘴。
老头扭过脸,扫了眼那个女孩,摇头说:“丫头,你们是别人家的媳妇儿,我怎么敢放了你们?放了你们,我是要被烧死的。我还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我没了,他们怎么办?丫头们,这辈子,爷爷对不住你们,下辈子,做牛做马给你们还债。回家的事,你们就别想了,安安心心留在这里过日子。”
老头叹了声气,看了眼苏秦和文梅,说:“你们俩一宿没睡,再睡会。有人来,我喊你们。”
苏秦心头猛地一震。
也是,昨晚正厅动静这么大,老头怎么可能没听见?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老头将烟头搁在门槛上敲了敲,碎碎念道:“报应啊,报应啊,报应总会来,总会来。我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呦……”
苏秦低头沉默,一口口往嘴里塞食物。
快中午,云非上山,给她送棉被和食物。
云非往她手里塞了一张草纸,和一截拇指长的铅笔头。
*
昨晚,黎川一行人抵达村子时已经很晚。
他们被接去村长家住,以为到了张星家里,就可以看见苏秦,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清晨。村子里又一番热闹。
张星杀猪、宰羊,摆宴席。
为了欢迎三位老师,村里宴席摆了十几桌,每桌八大碗,是村里办红白喜事的规模。
三个老师和张星一桌。
席上,张星热情地给黎川、章程敬酒,陶瓷酒碗里,是最辣的粮食酒。
这一村人的热情,林晓茵看在眼里,也被村民的淳朴感动。
这一刻,被村民尊重,令她飘飘然,胸腔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林晓茵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很扎眼。她打扮光鲜,穿粉色心领毛衣,露出胸口一片丰盈。
她身材、样貌、穿衣打扮俱好,从你身便走过去,风里都带着宜人的香水味。
张星在城里待过,漂亮女人没少见,但和漂亮女人同桌吃饭,却从来没有过。
饭桌上,章程举着酒碗,搂着张星肩膀,跟他称兄道弟,“这么年轻就当村长,兄弟,行啊,有两下子!现在农村搞建设搞发展,你们村官可没少捞吧?”
张星咬住酒碗,大喝一口烈酒,咂嘴道:“兄弟,您这话说的。政府年年拨款扶持我们土陵镇,结果呢?钱被层层克扣,等到了我们村儿,啥都没了。我们村的男人,娶老婆都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