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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看见桑香哭红了眼睛,道:“你怎么倒自己伤心起来?”

此时却听得内间忽低声模糊的,似是齐三公子醒了,陶五柳忙不迭进门去,宁、薄二人瞧着桑香一眼,却也进门去了,不一会薄娘子兴高采烈出来道:“三郎他果然醒了呢,原来中的是苗疆的七清木巫毒。不过他好像神智不清的,大概需要静休调养,陶五柳已为他扎了一针,这会又睡过去了”

桑香听了脸上一喜,咬着唇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回去罢,免得他醒来瞧见我,惹他生气。”

阮娘晓得这桑香本性细腻温和的,她既想回去橘园就由着她了,但阮娘这会瞧她衣裳薄着又要冒雪回去,便同薄娘子道:“你进里头取一件三公子的锦袍风兜来,先给桑香穿上罢?”

薄娘子晓得三公子醒来本是桑香的功劳,令她冻坏也不是什么得益的事,便进去取了一件,出来递给了桑香,桑香没有言语,穿上这件鱼藻绣莲鹤锦袍,默默迈出门去。

锦袍上重香,伴桑香冒雪而行,与来时悲虑不同,此时心底落石已定,无挂碍,她伸了掌心接雪粒子,连落雪亦可爱——只要他醒来痊愈,她又何必多求?

41橘园风情

次日雪停,橘园西厢。

桑香裹在被团里,头上昏昏,身上热热,神思焕散,阮娘进来瞧见她这样,一摸额上高热,不由叹气、嗔道:“三公子不省心也罢了,连你也不省心,我们仨就不该招惹你回来!”

适时,桑香喷嚏一打,蜂惶蝶乱、魂魄退散,她自个儿似抽丝软藤罗一般,抽着气儿道:“难道我就愿意被你们招惹?”

“得啦得啦,我去请陶五柳过来给你看看,顺便给你好好熬碗粥养养。”阮娘温和体恤,也有些内疚,要不是她昨个儿拉着桑香单衣冒雪,也不至于令她小寒天气受了寒。

桑香往被里缩了缩,还有气力道了声“多谢”,扪心自问,桑香很高兴她生病了,她要用身上的病治愈心上的病,想着她就又卧着昏眠去了。

陶五柳原在兰若阁熬药,昨日给齐三公子灌了两趟药,三公子今早倒是醒了,靠坐在床帐子那,一双眸子又贼亮起来,仿佛能看透人心,陶五柳用帕子捂着盛滚烫药汤的褐釉碗端进去时,正瞧见三公子凝眉看窗外的雪枝,白绒腮的灰鹊儿也不晓得从何处来,这会正在细枝桠间轻巧跳跃,鹊声儿清脆,倒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齐三公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些白釉碗呢?怎么又用这乌炭似的东西来盛乌炭似的药?让我怎么下咽?”

这三公子难伺候正意味着他又有多余闲心同人计较了,看来这毒解得倒快——倒不如说三公子的武功底子也当真是好,要是换了常人,这两碗药非但不能解毒,恐怕要同身子里往日之毒混战起来,多半也能将人煎熬得疲软无力、昏迷不醒呢。

陶五柳顺着他的意,道:“哎呀,是我一时大意忘了,我去换个白釉碗来。”

“别忙了,下回记着。”齐三公子接过那碗,也不嫌烫,缓缓下咽,药味苦涩,药气更煞,连熬药的陶五柳都觉得难忍,三公子倒喝得畅快,仿佛他急着痊愈似的。齐三公子喝罢,将空碗递来,陶五柳接过,道:“您先静养着,吃了这药想必无大碍了,我一会先去橘园瞧瞧。”

齐晏拿帕子拭了拭唇边药渍,闲闲道:“去橘园作什么?阮娘病了?”

“不是阮娘,是那个长得像阿弱的,好像得了风寒,昨儿个她冒风雪来瞧你不是?身上单薄得很,一进门脸冻得那个厉害,小寒节气受寒可是一冬天都好不了呢。”陶五柳嘴碎,瞧一眼齐三公子的脸色,淡淡的,不像要动怒的样子,又多扯几句,微笑道:“没想到她对您倒是有几分痴情,您要不收她做个暖床丫环,您血气方刚,空床冷枕的,不利于养身之道。”

陶五柳讲起医术来总透出一股邪门歪道,百无禁忌的,一句话里似有正经道理,却偏偏听来很不不正经——想必当初就是因着这缘由,他这绝世医才才会被那药青峰神农门赶了出来,碾转才入了魏园。

齐三公子微微眯起眼,瞧着陶五柳,冷冷道:“你倒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想去看谁的病干我何事?自己作主罢,别拿有的没的来烦我。”

陶五柳瞧着齐三公子这德性,心底不由暗暗一笑,嘴上却不揭破他,道了声“好咧”,就出了门去。

橘园这地方,陶五柳还是常来的,不过因为此园种的是上好名贵的茶枝柑,他就常常拿淡溪水、盐井水、雨雪水灌栽,种出的柑子分外清香——话说陶五柳这番费心自然不是为了吃柑子这般无趣,他实则是为拿这柑子皮阴干后,制成肖似贡品的新会陈皮,以供他入药罢了。

因着陶五柳这番苦心孤诣,他没少跟阮娘闹出妖蛾子,初初阮娘还以为他这偷偷摸摸的是别有所图,尤其是有一遭初夏,阮娘正在房中浴桶里,小曲儿唱得正欢畅、洗澡洗得正惬意时,却瞧见格子窗外一个端着勺把儿的黑影在橘林里窜来窜去,吓得她一大跳。她出了浴桶,裹上薄衣、踩上木屐、提着剑冲出门时,夜色朦胧,那黑影居然跟她在橘林子里玩起捉迷藏来了——其实这也并不能怪陶五柳,他因着好水难提,灌溉时自是挑着那好橘树下勺,是而踪影不免飘忽了些。

没想到这番更惹阮娘心疑,她蹑手蹑脚跟在鬼祟的陶五柳身后,拔剑出鞘就要朝他后背劈去——陶五柳毕竟排行魏园老五,在阮娘前列,功力自然更佳,一听剑风,已回手拿长木勺一挡,可怜那长木勺不消力,被轻而易举削成两段,陶五柳的桶亦没提稳,跌撒了满地的水,阮娘长剑再扫时,足上木屐许是沾着荑末子,再和上那水,滑不溜丢就没站稳,一剑劈去,陶五柳怕她伤着自己,忙一手握住她腕上,一手携在她细腰上,可陶五柳最后不防备,自个儿向后仰跌去了,非但摔得骨头儿一阵嘎吱酸痛不说,眼看着阮娘压了上来,又压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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