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足矣。
草席上的两张纸,一大一小写着“做爱”,就是这次擦身,镌刻出的印记。
“哈!我就知道!”赵一如不只是害羞还是狂喜,总觉得身体里像是有阵阵浪潮拍打,忍不住拿起两张纸、对着藤灯的黄光细细对照,脚下凌空踱步,落在草席上。
这一手小楷温厚醇美,能看出从小被逼着练出来的字,在人成年之后,染上了他自己端雅的心性。
赵一如恰好是个极重视字的人。说实话,虽然孟笃安风度谦和,但在这一刻之前,她始终无法把眼前的“孟总”,和手上的字联系在一起。
“你的字很好看…”赵一如偷偷凝神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带走吗?”
“这算是个问题吗?”他记得她似乎没有赢他。
啧啧,上一秒还是风雅公子,下一秒就回归了精明商贾,真是男人善变,赵一如抿嘴。
“我马上就会赢到手的”,她伸手猜拳,没想到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
如此温暖的手,如此光滑的皮肤,如此有力的一握。
“答案是可以”,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我可以留下你的吗?”
赵一如点头,没有直视他。她隐隐中知道,自己此刻,可能已经不具备直视他的定力。
一问对一问,扯平。
两壶酒饮尽,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不知何时都沉默了下来。
赵一如知道自己答应的是来东野广场过夜,但究竟如何度过,这个夜晚,早已超出了她设想的内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敢多想。
她半倚在和椅上,扫视着和室里的书,这个男人看来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专业,他有大量的小说和文学评论收藏,中日韩自然不必说,马来西亚华文、阿富汗、缅甸这些不怎么受主流重视的文学版图,他也插上了小旗,澳洲和新西兰的收藏,则偏重原住民作家,让赵一如这个社会学学生很是惊喜。
不过,摆在书柜偏下方的——这是和室里最贴合视线的高度——基本都是日文书籍。
再加上吉永小百合,这个男人的偏好简直昭然若揭。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学日语?”她不太明白,买了这么多书却看不懂,多可惜。
“有些东西,并非想到就一定要去学的”,他淡淡道:
“我给你准备了洗漱的东西”,说完起身打开和室的门,引她去看。
套房有两个卫生间,一个是客厅的卫生间,附带淋浴,应该是给来访的客人用。另一个是卧室的卫生间,隔壁就是孟笃安的床和衣帽间。
如此接近他的私密领地,让赵一如心跳快了不少。
进了卫生间,就发现这里灯光柔和偏暗,幽香浸透,非常解乏——是他用心调整过的。
赵一如看到一个巨大的浴缸——比她柳园路家里的大一倍,里面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水已经放好了,你休息好了再出来”他带上门,微笑,“多久都可以”。
当赵一如陷入浴缸里的野橘香泡泡时,根本不知道内心到底该作什么样的感想。
这个男人,是神吗?
他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家,这么完美的字,这么完美的笑容?
还有细致如电流般的感应,让她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他这样的人,会缺女人吗?还需要费尽周折把她哄过来?
呵!怎么可能!我要是女人,一定往他身上扑才是!
可我不就是个女人吗?
我扑不扑?
出来回到和室,正好撞见孟笃安在倒酒。
“要不要睡前再喝一小杯?”
解忧助眠。
赵一如拿起酒杯,放在唇边轻呡。
但余光,已经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孟先生…明天忙吗?”她小心试探着问。
“你确定想叫我孟先生吗?”他靠近直视她,虽双眸依旧渊潭般深邃,但似乎清朗了许多。
“笃安”她知道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话,这些疑问会一直折磨她,不如今夜就问个究竟,“我还想问你一些问题”。
“两个吧”他舒服地陷在沙发里,“不妨留一点给以后”。
他果然已经看出了她一肚子的疑惑。
但是到底该从何问起呢?
她沉思良久,直到他都有点困惑了。
“你最喜欢的体位是什么?”她单刀直入。
“后入”,孟笃安竟然完全没有迟疑。
OK,性科学“专业人士”飞快在内心盘算,不算坏的答案——他是个自信、征服欲爆棚的男人。
“愿意帮女人口交吗?”
“你说起这个倒是一点不害羞”他抿了一口酒,笑着看她。
“科学嘛,怕什么羞耻”她摆摆手,还是低头默默喝酒。
“我很乐意”。
这个答案就棒多了,一个自信、有征服欲、但是又很乐意为对方服务的人。
嗯,这样的人,如果有天资加持,那就只有“人间极品”可以形容了吧。
“我打算睡了”这已经远远晚于她平常睡觉的时间了。
她转身去打开和室的柜子,寻找合适的被褥。
“怎么可以让客人留宿书房”,他拦住她的手,指尖又一次触碰她的肌肤,“你去卧室睡吧,今晚我睡这儿”。
“我…”她的脸颊竟然红了。
她当然很好奇他的床,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接触的,会是他日日缠裹翻转的布料,还是觉得浑身一激灵。
“我买了全新的床单”,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轻声靠近她说,“反倒是和室里的,是我用过的”。
赵一如身体有些微微发抖,更是不知道如何回应是好。
“而且,我在客厅还有事要忙”,他贴心地帮她堵住了退路。
“那…”她说出了一句当下非常合乎时宜、但又非常越界的话:
“你需要我帮你铺好这里的被褥吗?”她其实并不会铺日式被褥。
她不知道,这句话在孟笃安体内,激起了何等狂流。
因为她看到的,只是他深深一笑:
“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和室、往客厅走去。
“你…”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有话没能出口。
“你有闹钟吗?”终究还是没出得了口。
“没有”他笑了,“明天我来叫你”。
这一夜,赵一如原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苦思冥想,结果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是这夜谈醉人?是那酒?还是人?
都不重要了。
孟笃安压抑着在她身边停留的心思,回到客厅工作,因为他向来是个“当日事、当日毕”的人。今晚她来之前,他正在看“星洲”的报表。说实话,即使是他这个没有受过专业审计训练的人,也能看得出他们目前现金流不畅、长期应收账款堆积,资产列表也经不起推敲,不要说独自承接大型项目,就算是“东野”参与合建,也不可谓风险不大。这样的一个传统承建商转型的开发商,要让董事会批准合作,其实他也头疼。但是他知道这笔交易对赵子尧有多重要,也只有这样重量的交易,才会让他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所以他回到客厅,给即将到来的资质审核,备案可能存在的风险,让赵一鸿做好应对。他倒是不觉得辛苦,从成年到现在,不论是读书,还是进入东野之后,每天八点出现在办公室、每周工作六天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而这在孟家后代中,只不过是中等水平的勤勉程度。
哪有什么呼风唤雨,只不过求仁得仁而已。
这个项目做完,怕是至少叁五年过后了,他已经打算把东野的传统业务逐渐减轻、以“东野资本”的形象重出江湖,也算是自己隐退前为家族留下的一份薄礼。等到自己的孩子接手的时候,也不至于面对一条老态龙钟的旧船。
自己的孩子?
他摇了摇头。
他从来都不敢想,因为他从来不敢把自己放在家族前面。
直到遇见她。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