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的右掌,分明银碎尚在皮肉里寄生着,若不是这些诡谲的东西提醒,戚九真觉得自己随着时光逆流,回归过往。
他的心情还来不及苦楚,真元帝的一道圣喻送到眼前,宣令戚九夜入麒麟殿,盛宴群臣来感谢他的救子之恩。
戚九的记忆并不完整,隐约觉得圣意来势汹汹,以抱恙为由根本无法拒绝,对伺候自己的美人儿道,“我从乌木苏沙漠里走出来时穿的衣服可还在吗?”
美人儿惊愕,“那套衣服是大禅唯一的物品,自不敢丢,纵而洗了数次可是褴褛非常。”
“无妨,”戚九微微一笑,“劳请姑娘替我补一补,我夜宴要穿。”他已经深刻意识到,纵而离开了自己的国家,他骨子里还是一个烨摩罗人。
美人儿又是一番惊呼,“可是大禅您的皮肤太过薄脆,万一被衣服割伤了……”
“没事,去拿来吧!”
戚九重新穿上了泛黄的麻质长衫,肩头披裟间虽然珍珠不再翡翠凋零,每个残破又层层缝补的地方都充斥着风沙暴虐和背井离乡的气息,然而包裹着身躯的温暖,却是安心又熟悉的。
美人儿又递来一块残旧非常的通关鉴笺,也是唯一证明了他身份的东西。
戚九执掌一观,金质的鉴笺上刻写着他的生辰在七月九日,而他的本名……
鸠罗纳夜!
鸠罗纳夜!
原来戚九这个充斥着北周意味的名字并非他的原名,而是生辰衍化的谐音,难怪上官伊吹总唤他阿鸠。
原来他叫鸠罗纳夜!
戚九突然掩面哭泣,上官伊吹以烨摩罗的习俗迎娶他,日夜以烨摩罗的简名唤他。
只有那个人以平凡看待烨摩罗人的眼光,来呵护着他这个被赶出家园的流浪者。
只有那个人如此,潜移默化又细流无声地爱着他。
只有那个人……
咸安圣城是最伟大的城市,没有之一。
它究竟有多么宏伟。
戚九词单句薄无法形容,当他从夔元七年重新回到犀和三十二年间,这座伟大的城市一如地平线上的腾空而起的太阳,不曾随着时间的更迭而衰败或逆转。
它永远都是毅立的,巍峨的,崭新的,永不颓败的。
每天会有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种族,追着烿烿的日光汇入圣城,来亲眼记住历史最恢宏灿烂的巅峰模样。
咸安圣城内住着二圣的皇宫,便是日轮中最夺人心魄的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