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人会议结束,秘书立刻迎上去,接过丁明琛手中的平板。
几个投资人约丁明琛打高尔夫球,他推脱有事,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秘书连忙发信息给司机,确保一出电梯就能坐上车。
走廊外面,是紫藤广场,爬满紫藤花的长廊里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走着走着,丁明琛的脚步忽地顿住,不可置信一般,直接探身出去倾听。
听了几秒,他忽然变得无比激动,目光牢牢锁住紫藤长廊,攀在窗台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旋即,他如释重负地仰首,自言自语了句什么,就开始无法自控地笑,那样子有几分癫狂。
他傻笑着转过身来,眼底燃着渴盼的光,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秘书有些不知所错,“总裁,您……”
丁明琛如临大敌,语无伦次地叮嘱:“你在这里盯住长廊,盯住……在我下去之前出来的人一定要盯住她去哪里了。一定要盯住,记住!”
“是。”
秘书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丁明琛迈开腿就跑,很快消失在楼梯间。
紧接着,楼梯间响起“砰砰砰砰”连续不断的下楼声,震耳欲聋。
秘书严格遵照要求,打开手机,对准紫藤长廊录像。
过了一会,总裁出现在镜头里。
他刹住脚步,在入口处定了一小会,开始整理自己,弄了弄头发,抻了抻衬衣。
抬起脚,又定住。
不知在想什么,愣怔一会后竟从出口退回来,转而沿着游廊侧边慢慢走,边走边探寻地在找什么人。
走了几步,他就定住,眼神直直盯着某个人。
原来是奔着女人去的。秘书感到稀奇。
最令人惊诧的是:总裁好像变了个人。
畏畏缩缩,很胆怯的样子。
丁明琛仅仅是在那里站着看了几秒钟,就装作无意经过走了过去,转到对面一个水中凉亭里,坐在柱子后面看。
“哎哎,刚才过去一个大帅哥,衬衣西裤超有气质,你们都没看见!”有个学员说。
“你怎么不早说啊!”其他学员埋怨她。
秋雨跟培训班同学们说笑着,根本没发现远处有人在盯着她看。
手中的矿泉水喝完了,她有些渴,起身去便利店。
她去冰柜那里选,给自己拿了一支牛油果味的雪糕。
撕开包装,她站在瀑布的围栏旁,边欣赏景色边吃。
见瀑布下的潭水里有很多金鱼,她掰下一小块淡绿色的雪糕喂它们。
她蹲在岸边,拍了好多照片,拿着一根小草逗那些又肥又馋的鱼。
见它们一窝蜂地涌在一处抢甜腻的雪糕吃,她情不自禁地笑。
她留起了长发,乌发倾洒在后背上,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淡化,五官完全长开了,明眸善睐,大方明艳。
丁明琛贪婪地看着,却始终连上前相见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小秋雨,看上去这么开心。
如果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会怎样呢。
她会说“恶心”“变态”,她会尖叫着让他别碰她、远离她。
他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当个默默的跟随者,见证她每天的快乐。
这样,他不会失去她,她也不会厌恶他、逃离他。
只要别再将她从他的生活中硬生生剥离。
吃完雪糕,秋雨起身离开。
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身材饱满颀长,皮肤白皙细腻,又一头柔顺的长发,所经之处,都有欣赏的目光追随。
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短裤,露着大腿上的繁花纹身。
从膝盖上面,环绕着大腿,一直伸到短裤里面。
秋雨的眼神在触到女孩大腿根处纹身时,像是被刺到了,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
她低了头,神情凝重,走了一段,她抬首望着远方,深吸气,似是在调节自己。
明明是酷暑日,丁明琛却打了个寒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塌着肩,身形佝偻,心在滴血。
许多种极端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涌来,让他难以喘息,也让他更怯懦。
他给秋雨留下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他想看她开心,想让她开心。
以前没有做到过,现在他一定会努力弥补。
他唯愿苍天保佑,让秋雨原谅他,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秋雨走远,他神色黯然,默默望着秋雨远去的身影,直到望不到。
怀着隐秘的心思,他走到可回收垃圾箱处,将秋雨扔掉的矿泉水瓶拣出来,拧开盖子,仰首喝剩下的几滴水。
待到一滴不剩了,他又去舔瓶口沾着的水珠。
然后把矿泉水瓶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
为期一个周的培训拉上序幕。
恰好酒店的景区在举办草莓音乐节,一下子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打扮精致的年轻人在拍照游走。
人群中,丁明琛跟在秋雨身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秋雨拿着手机拍照、录像,忙得不亦乐乎。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秋雨顿住脚步,忽地转过头来。
似是宿命般,挡在中间的人群走向两边,他们之间空出宽阔的空间。
掩体忽然被撤掉,露出赤裸裸的本身,丁明琛不自觉退了一步,紧张得全身肌肉绷起。
可秋雨,却望着他的方向,惊喜地笑。
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丁明琛定住。
这么多年来的自怨自艾和苦闷疼痛,在这个笑容的治愈下,一下子都烟消云散。
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开心的感觉。
此时就是。无比开心。
他也无法自控地笑,眼角迅速湿润。
可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秋雨抿唇笑,冲他跑过来,眸中溢满了欢喜的光彩。
她轻柔的长发扬在空中,身姿轻盈,像十八岁的她。
在这一刻,丁明琛感觉自己被铺天盖地的幸福淹没,就地死去也值得。
他心里默念:宝贝,我一定不会再弄丢你。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我们白头到老,永远不分开。
他浑身滚烫,伸手,想去迎接秋雨。
手刚刚动了一下,秋雨已经擦过他,奔向他的身后。
他转身,看到秋雨扑向一名抱小孩的年轻男人。
小女孩朝秋雨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地叫:“妈妈——”
秋雨欢喜地亲她,“宝贝!”
男人一脸兴奋地张臂抱住秋雨,秋雨又拥住男人怀中的小女孩。
她激动地抱住孩子狂亲,男人宠溺笑着,手放在她腰上亲昵地揽着她。
叁人你亲我、我亲你,浓浓情化不开,一看就是甜蜜的一家叁口。
丁明琛孤单地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
大脑死机了一般,好久才想起那个眼熟的男人是谁。
是张帅。
张帅怎么会抱着秋雨的孩子呢。
不过片刻,他就猜测,这应该是个误会。
那应该是他跟秋雨的女儿,秋雨独自生了下来。
不对。
他跟秋雨的孩子应该有六岁了,不会这么小。
况且,孩子长得那么像张帅。
眼睛却有几分秋雨的影子。
是他们的孩子。
爸爸,妈妈。他们结婚了。
丁明琛的唇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脸色乌青,手凉得没有了温度,全身出了一层冷汗,从外凉到内。
前胸后背全凉透了。
他双腿发软,全身都松散开来,一点力气使不上。
有一瞬间,他完全看不清楚眼前,只能摸索着柱子坐下。
喉咙里和鼻息里,都有铁锈腥气。
双目火辣辣的像被火烧,连眼睛都睁不开。
原来精神被击垮是这样灾难性的身不由己。
可他不能在此时垮掉,今天错过,可能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秋雨了。
丁明琛用那唯一的念想,拼命对抗不听使唤的身体。
不知多久,呼吸不再那么困难了,视线也清朗了一些,他立刻踉跄着起身,找寻秋雨的身影。
她没有走远,站在一个孔雀型的花艺前面,张帅抱着女儿,她抱着一只小黑狗。
张帅搂着她,她偎依着张帅,两人面带幸福的笑容,由一个中年女人为他们拍照。
拍了几张,张帅忽然掰住秋雨的下巴,亲她的嘴唇。
秋雨笑,很配合地撅唇去吻他。
拍照的中年女人大笑,说:“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