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瑶得了活下去的理由,可惯于思虑的脑袋马上给她提出了新的问题,那就是她现在要如何去看待余天翊这个人。救命恩人?心灵寄托?还是浮萍飘荡间新的挂靠?要跟计划不起冲突就不能跟他过于接近,但事已至此又不能离他太远也不能关系太冷,再加上她确实猜不透他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如果只是身体还好应付些,妓院里那些年她不是白待的,可若还有其他,她不得不防上一防,毕竟路驰逸现在可是拉着他一起查案呢。
夜半时分,姜婆看着缩坐在床头一角不肯睡下的女人仍在发呆,不禁想起她端药进屋时看见梁上挂着结成绳套的寝衣寝裤,余太医席地就坐,而她则在距离他大约一步远的地方瘫歪着,脸上挂泪,脖颈出一条显眼的红色勒痕,不用细想便知道屋中刚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才离开不到一刻功夫这屋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他们俩人的表情别具意味又都不肯细讲,这就让她忍不住猜测一二。路大人非常信任这位余太医,她便不能随意揣度,而且到了她这般年纪,自然知道只要不牵扯上原则,不损害大理寺的严明公正,沉默要比说破更加有益。
“婆婆……”一直消沉的楚云瑶忽然移眸望向默默守候床边的姜婆,她目光稍显迷惘,却难能可贵的闪出些让人一眼能辨的光亮,“余大人他说……让我为了自己,再多活半年看看……”
姜婆听言心中疑问就此有了底,旋即轻声接道,“姑娘是个命苦之人,我懂你现在的绝望,可余大人确没说错,生而为人总要为了自己活一次才算不枉在这世上走过一遭,何况我们女人……生来本就带苦,若不再多为自己想想,那该多冤枉啊。”
“可……我什么都没有了……”楚云瑶垂下洇泪的杏眸,无措不安的将屈膝而坐的自己抱紧,“我……什么都没有了……葛婆婆,官人,大娘子,明哥儿……与我相关之人全都、死于非命……偏我还活着,难到不是我克了他们,害了他们吗……”
“姑娘万莫这样想,害他们的是那心恶歹人与你何干?”姜婆往她跟前移近,“你那样的伤势,若没有刚巧遇见余太医怕是都活不下来,既然老天爷让你幸运得救,便有你活着的道理,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寻到答案的。”
一滴清泪顺着楚云瑶漂亮的杏眸滑落脸颊,她将乞怜的婆娑泪眼送向姜婆,幽幽颤唇道,“婆婆……活着,好辛苦……我每日都做噩梦,梦见过往种种,梦见关心爱护我之人倒于血泊……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住……”
姜婆受她感染,酸涩的眼中升起一层水汽,“那也要撑下去,想想关心你的人,想想爱护你的人,他们希望看见的一定是你振作的模样,他们……还等着你为他们讨一声公道,讨一个真相。”
楚云瑶凄然投入姜婆的怀中,压抑着悲伤,抽咽着委屈,引得他人共感,她却抖着肩膀眼底一片无波无澜。她深谋远虑权衡利弊,如今这般境遇与其找一个男人当寄托她更倾向这位姜婆。同为女人,同为遗属,总比那居心不明的男人更好一些,再说,余太医这样的人比起用来依靠亲近,供着些应该更能体现效果。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悄声开始,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姜婆记不清自己昨夜跟楚云瑶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俩人不似之前一样她守她睡,而是一起同塌和衣而眠,虽未再多话只是静静沉睡一夜,感情上却似乎亲近了好些。脆弱的女人早上睁眼清醒时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可看见身旁也才刚醒的姜婆,那股想哭的感觉立刻肉眼可见的消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