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族部落往再往北去一点,有一个名为羌的小国,其部落的人和幽族人一样,以游牧为主,所有的人烟皆坐落于绿洲之地。
中原的山水养人,西北的风沙虽恶劣了些,但却也养出不少美人。
白道灵今日遇到的便是一位美人。
透过半遮半掩的红纱,他从摇晃的车驾中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光边勾勒出那人线条清晰的侧脸,鼻梁比中原人高挺,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蒙上了一层绒光。
这是个异族美人。白道灵在心中总结道。
随行的人用面纱裹着脸,只露出一双睫毛浓密的双眼。那辆车驾肉眼可见的奢侈,红玛瑙做成的珠子坠在车帘上,晃动间碰撞出的轻响煞是好听,车帘的颜色是藏青色的,上面绘有异形一般的图案,很有异族的味道。
还是个家大业大的美人。白道灵又在心中总结道。
异族的车驾由远及近,白道灵眯着眼,就在烈日快要将他一双眼睛烤化时他才看清,那车驾上刻有一字:羌。
是羌国的美人。白道灵终于弄清楚了美人的来历。
那美人人美心善,瞧见乞丐一般的白道灵便认定他是中原的流民,顺手留了些水和食物给他。
白道灵从美人身边随行之人的口中得知,美人是羌国的大公主,此次出行是为和亲。
白道灵在心中疑惑——滇国已经摇摇欲坠,居然还有心思和亲?
不料接下来便砸下来一个惊天的消息,将他砸地头晕眼花,甚至不知今年是何年何月。
那随从说,滇国的都城已破,如今坐镇于都城的,是攻陷滇国的幽族首领。
他猛然从游走的意识中醒悟,忙掐指一算,发现幽族统治的都城现下虽然百废待兴,相安无事,可再过不久将会有一场灭顶之灾降临。
他不再往西跑了,卷卷袖子提起衣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那可是灭顶之灾,整座城池的人都会葬送在城里!
前面说了,异族美人人美心善,她瞧见白道灵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招呼他一起走,只要在进入都城前将他放下就行。
她的随从犹豫着,面露难色,可异族美人是个说一不二的,她从车驾上跳下来,驼铃阵阵,白道灵看着那容貌惊艳,犹如雨后蔷薇般的公主拉起他的胳膊,一言不发地将他带上了车驾。
随从劝说无果,人都上车了,还能忤逆公主将他轰下来不成?
公主名为依玛,肩负两国之间友好往来之责,但让白道灵惊讶的是,依玛自己说:“我是自愿和亲的。”
白道灵跟随公主的驼队一路回到了都城,因此省下了不少的路程,他告别公主等人后掐指一算,现下离那场灭顶之灾还剩十七日。
他进入都城后发现,城中大部分都是幽族人,原本滇国的百姓不知流落到何方去了,竟然全不见踪迹。
向城中的人打听,这才知晓幽族首领登基的日子竟然也是十七日后。
他在皇宫外徘徊多日,思考着要不要进去见一见那幽族首领,皇宫门外的守卫依旧森严,他连续蹲了好几日,心中都下不了决定。
一来,那首领不可能听信他一个中原人的话,二来,他不确定自己进去后能否竖着出来、
他来人间走一遭,道法学了二十年,可到底也是个怕死的。
然而在这期间,他忽然发现城中并非没有滇国的百姓,而是那些百姓都地位低下,平日里白天几乎不出来见人,他们蜗居在散于城中的一座座破房子内,里面铺满稻草,臭气熏天。
据这些百姓说,这里面其实不止有滇国的百姓,亦有少数落魄的幽族人。这些身无分文,麻木度日的人群分布在都城的各个角落,无人关心,无人过问,无人收尸。
白道灵看见过因为感染风寒而丧命的小儿,看过因为伤口感染溃烂却没钱治病最后活活拖死的百姓,他心中渐渐有什么东西沉了下来。
师父曾经的耳提面命他似懂非懂,如今当现世的残忍摆在他面前,他终是醒悟。
苍生皆苦,命不由人。可人命本不该如此卑贱,倘若舍他一人能够救人救世,那便舍吧。
于是他红着双眼,闯入宫门,不料却撞见那劳什子首领在沐浴。
他仓皇而归,心惊之余只得无奈地等待下次的机会。
白道灵又捡回了破产的老本行,他一上午悠闲地坐着,半点生意都没有。
待他收拾完摊子,正走在街边为以后的生计发愁时,余光突然瞟到了一张被糊在榜上的缉拿令。
白道灵仔细一瞧,那眉眼,那随意挽起的头发,那松垮的衣裳,不正是他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