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南天门外,紫光漫天,云雾一时间乱了阵脚,如同被一阵飓风搅乱了步履,四处奔腾起来。一个身影隐在云雾之后,他缓缓踱步上前,越过南天门,径直往神殿走去。
神殿大门紧闭,仙童对柳知故拱手道:“长明上神,天帝这几日不见外人。”
“发生何事?”柳知故的声音没有起伏。
仙童道:“天帝前几日就已经闭关,不见外人了。”
仙童的话音刚落,殿内忽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柳知故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出这是天帝的声音。
怎么回事?如此嘶哑,气息不稳,与往常的声音大不相同。
柳知故心有所想地踏入神殿,见天帝靠在神座之上,身子微微斜着,慵懒地往后靠着。
他扫了一眼天帝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唇色并不显病态。
“倒是许久未见过长明了。”天帝开口,似乎压着声音。
“长明擅自下界,扰乱了人界秩序,请天帝责罚。”柳知故拱手道。
天帝双眼微眯,眼底暗自流动着晦暗不明的色彩,他哼笑了一声,将右手搭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长明上神敢作敢当,主动请罪,是想让本座对你网开一面?”
柳知故抬眼,对上上方那对意味不明的双眸。
天帝垂首笑了,身子微不可查地颤抖,柳知故眼神一聚,正想判断对方是在掩饰笑意还是在咳嗽,天帝却忽然抬首,对他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本座,本座知道,那绝不是你的性格。”
柳知故收敛了打量的眼光,稍稍低眉,只听座上人继续道:“本座知道你不会对你所做之事后悔,可你有想过吗?你十六飞升,飞升后不过一两年便封了神,多少人为求成仙一掷千金,又有多少人飞升成仙又百年如一日默默无闻,你有如此天赋,如此机运,如此前途,何故如此?长明……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之情?”
柳知故神色淡淡,“长明,不曾后悔……唯有一事除外。”
天帝有些意外,但未表现出来。
“擅自下界,窜改人间命数,是我不该。”
天帝缓了一下,“宋亭被贬下界,便是人界那芸芸众生的一员,你乃神界中人,窥得天机却不放在眼里,任由心中的妄念作乱,确实该罚。”
柳知故低垂眉眼,静候天帝发落。
天帝却话音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可知封山之上那座镇妖塔如今已危在旦夕?”
柳知故神色一凛,“为何?”
“鬼族数量激增,塔内的恶灵与妖邪都皈依于鬼族麾下,已经兴风作浪好些时日了。”
“既然如此,天帝为何不派人去加固结界?”
“试过了,那结界于他们而言不堪一击,连塔顶那颗镇守千年的明珠都摇摇欲坠了,”天帝道,“玄神天尊已驻守在封山之上,他在镇妖塔四周设了法阵,可那法阵是需要他夜以继日以神力来维持了,不是长久之法。”
柳知故终于悟出话中玄机,“天帝的意思是,让我去镇守镇妖塔?”
天帝点头道:“你有与鬼族作战的经历,神界之中唯有你是鬼族的对手。”
柳知故拱手,“天帝谬赞,神界人才济济,我不过是运气好,堪堪与那些鬼族过了几招。”
天帝道:“你实力如何本座再清楚不过,鬼族一事闹得六界人心惶惶,你这次既然做错了,不如就趁此次机会将功赎过,以往的过错便一笔勾销,如何?”
柳知故知道天帝意已决,便不再反驳,“长明,愿驻守镇压塔下。”
天帝总算是露出了点真切的笑,“待鬼族平息后,你自可返回神界。”
柳知故领命,待他转身后,天帝撑着额角又道:“宋亭因命数被窜改,下一世无法进入轮回,他已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但记忆仍被封存,老君已将他送到了玄福天尊座下,你二人若是有缘,兴许能见上几面。”
柳知故脚下步子一顿,无言半晌,最后一语不发地走出了神殿。
封山之顶隐于层层云峦之中,镇妖塔便坐落于塔顶,封山有数千米之高,其巍峨陡峭之势就连山中野兽也难以攀上顶峰。
柳知故飞入云层之中,很快便落在了山顶之上。
山顶气温骤降,山下分明春色盎然,盈盈生机,可山顶却盘绕着一顶气势凌人的乌云,将天光都遮盖了大半,连带着镇妖塔塔尖那几道紫色的闪电都显得十分骇人。
柳知故环视了一遭,发现天帝所言不虚,镇妖塔的结界密密麻麻不下几十层,皆是破碎之后的残骸,七零八落地散落于地,唯有最外层的几道红绳、铃铛与灵符组成的阵法仍在不知疲倦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