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神真君楞了下神,神情变换不定,“你说你欠他,你打算以这种方式偿还吗?”
“林玄锦,”缘神真君从未叫过他的真名,可见这一次当真动真格儿了,“你觉得非得这样偿还吗?”
桃花仙人将视线缓缓撤下,态度再明显不过。
缘神真君垂了垂眼眸,声音平静了下来,她静静道:“你若是意已决,我也不阻拦,两日,两日足够了……林玄锦,既是你自己选的,那你便受着吧。”
说完,缘神真君当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亭定定地看了桃花仙人的背影一眼,同时师尊一起走出了地牢。
柳知故捏了个诀,将三人的身影隐了起来,地牢外巡逻的侍卫不久后果真发现了异常,可当他们摁着腰间的佩刀鱼贯而入时,里面除了林玄锦一人外空空荡荡,连个脚印也没留下。
宋亭在心中约莫知晓了盛曳的目的。
鹿梦城的桃花庵中的那尊神像,若是没猜错的话应是盛曳亲手雕的,城中无人知晓那尊神像的来历,总不可能是哪位得道高僧途径此地,觉得风水甚好,兴致一来就雕了这么个神像留在了鹿梦城,而且还不求功与名,不让鹿梦城的人知晓。
盛曳既雕了那尊神像,目的自然在于将桃花仙人奉为神明。
所谓神明,必是生前积累了无量功德,品性高尚之人,在凡人固有的思想中,神明是不可能犯错的,凡人无法接受神明的一丝污点。
就像自家院子有一朵永盛不谢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纯洁,美好,可倘若有日一人告诉你,这花下面埋着尸体,荷花因此才得以长盛不衰,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远离、贬低、铲除。
现实和构想的美好相距甚远,有时会将一人推向悬崖的边缘。
桃花仙人此时正处于这样的边缘,一旦失足,万劫不复。
三人出来时天已大亮,尽管□□还未有开始的迹象,可街边已经聚集不少百姓,初日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怒到极点的急不可耐。
估摸着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街边的人群忽然大噪,宋亭回头,逆光看去,两侧分别涌来了两列侍卫,眨眼的功夫将街边的百姓尽数拦在了路边。
宋亭也卷入其中,面前的人太多,他脚步有些不稳,险些撞到身边的老妇人,柳知故伸手轻轻点了下宋亭的背,“噗”的一声,宋亭顿时缩小了数倍,变成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球溜进了柳知故的袖子里。
宋亭爬在袖子里,眨巴眨巴眼睛,对师尊传音道:“……下次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柳知故顺手薅了一把宋亭头顶的毛,又极其顺手地捏了下他肉肉的爪子,传音道:“好。”
街上的宽敞的路被空了出来,人群熙攘,可柳知故和缘神真君个子出挑,混在人群里都不用抬头就能瞧清眼前的景象。
街道上还是一地狼藉,鹿梦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要迫不及待地惩恶扬善。昔日神明,如今跌入尘埃,三百年后林玄锦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远处传来马车滚动的声响,可这声音在熙攘吵杂的街道上显得微不足道,没有人注意到囚车正向这儿行来,除了宋亭和柳知故。
宋亭耳聪目明,囚车方一转过街角他的耳朵便倏地一抖,他用爪子扒开了袖子,伸着形同虚设的脖子向外窥探。
囚车正巧映入眼帘,桃花仙人瞧着还是和在神界一般,身形颀长,仙姿佚貌,那张柔美的脸在晨曦中镀了一层光晕,如果没有那架囚车和满街的骂声,此时本该是一幅着墨甚浓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