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笑眼一弯,声音清亮:“这位小神官面生的很,竟是从未见过。”
对方开了口,宋亭也不好扭头就走,他踱步上前,在心里盘算着说辞。
“我随我家上神前来赴宴,无名小卒罢了。”宋亭也笑。
扫把星飞升不过三百年的光景,专司扫地打杂的神职,虽然不起眼,但神界离了他又不行,因此他的地位在神界有些尴尬。
有神仙拿神职压他,也有神仙觉得他对神界的作用甚微,不拿正眼瞧他,直到有一次天帝破天荒的派扫把星出了趟差,不过七日的时间,待扫把星回到神界时,这片净土之上竟然一地鸡毛。
众神都深感此职的重要性,扫把星忽然感受到众星捧月的感觉,扫地打杂愈发卖力,成了神界诸神讳莫如深的烂好人。
“不下了不下了,几日酒足饭饱把老夫的手气都磨没了!”
老神仙丢了面子,开始大张旗鼓地往回找补,其余神官两三句话之间也没了兴致,便都围着树下那一张石桌子坐下来。
“我听闻长明君此次前来赴宴是为了他那个小徒弟?”一句话足以勾起众神的好奇心。
“哪个小徒弟?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一个老神仙无言瞧了发问那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现在的!”
“传闻长明君对之前那位九尾极为上心,九尾被贬之时长明君隔三差五下一次界,最后九尾元神俱灭,长明君更是为此放弃了神籍。”
“我看也不过如此,隔个几百年,不照样又收了个徒弟回来吗?天帝他老人家这次请长明君上神界的目的,估计就是怕长明君再走了之前的老路。”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天帝是谁?整日整夜的公务繁忙,几百年都见不上一次面,他会为了这种小事儿大费周章?”
“天帝的心思谁知晓?”
“可我听说,长明君和九尾有仇?”
宋亭的耳朵早就竖起来了,扫把星不仅是个烂好人,还是个话痨,拉着他漫无边际地聊,宋亭一面心猿意马地与扫把星搭话,一面留意那堆老神仙的饭后谈资。
“何止有仇?简直不共戴天!”
坐在角落里从不发话的老神仙终于开口,宋亭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那老神仙白胡子稀疏,连头顶几根毛都快寿终正寝了。
“怎么说?”
“你们都不清楚,长明君飞升前与九尾有过一段前缘,九尾下界历劫之时被长明君寄养在宫中,后来长明君战死飞升,九尾也回到了神界。”
话头一经撩拨,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起来了!滇国太子战死边疆,正巧就是九尾一族剿灭鬼族之时。”
“长明君飞升时我也在场,太子刚一飞升,神界的丧钟就响了,我之前也略有耳闻,说是……九尾一族在剿灭鬼族时误入了滇国战场,导致太子战死,滇国自此江河日下。”
“这么说,长明君和九尾当真有仇?”
“何止有仇?简直不共戴天!”那老神仙又重复了一遍。
宋亭在心中嗤笑。什么不共戴天?太子战死同九尾和鬼族一战压根就风马牛不相及,不过是两件事碰巧凑到了一起,人界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
“我看长明君对现在这个徒弟才是真心,不过是醉酒,便日夜守在身边。”
宋亭松了一口气,那日颇引人遐想的误会没有走漏风声。他一口气刚松下来,就蓦地听见。
“可我却听说长明君和他徒弟的关系暧昧不清啊。”
众神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这又如何说?”
那神官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众神挤得越发紧,可声音仍旧能从缝隙中传入宋亭的耳朵,无处遁形。
“跟在他们身边的小仙童撞见他们俩一起滚到了地上!”
这话说得隐晦,但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众神心知肚明。
众神啧啧称奇:“现在的青年人啊……做事情也不分场合……”
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宋亭却蓦地涨红了脸,像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尖,难受地紧,一时间坐立不安。
“那小仙童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得从殿中退了出来,缓了好些日子呢。”
宋亭闭眼,早就把面前侃侃而谈的扫把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脑中只剩那几句话不断回响,似置身于一个密闭空间,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所有的心思都一览无余。
“小神官?小神官?”
宋亭被两声突然闯入的声音惊醒,入眼便是扫把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小神官可是有何不适?”
宋亭假意扶额,还没聚焦的眼神干脆就让它继续涣散,他道:“这些日子酒吃地多了,难免不适。”
扫把星道:“酒吃多了就起来走走,清醒清醒就无碍了。”
说着扫把星起身,正欲去扶神色有异的宋亭,宋亭却“腾”的一下自己站了起来。
佯装疲惫地撑了个懒腰,宋亭随扫把星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方才那些闲言碎语您别放在心上,”扫把星垂首轻声道,“神界之人,无甚趣味,这些闲话听过就罢,不必放在心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宋亭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他蓦然抬首,好巧不巧对上了扫把星那双眼尾下垂的眼。
打死宋亭他都想不到,对方居然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不仅是方才那堆闲言碎语,连他的身份也一早就猜出来了。
宋亭笑地尴尬:“原来您一早就知道。”
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宋亭也不好再隐瞒什么,可方才那些闲话到底是落到了心底,他不自在地想将话题移开。
“那日老君殿您也在场吧?”宋亭心念急转,脑海中有扫把星身影的画面只有昨日在老君殿时,扫把星清扫地面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