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前,鹿梦城中的百姓不过数百人,疫病爆发,死亡过半,一夜鹿梦。
七月流火的天气,一道黑影在大街上穿梭,脚下飞快,视线所及只来得及抓住一丝残影,若是有人仔细瞧,便会发现那人身影忽然一顿,旋即飞快返回将掉在地上的一个青草折的小蚂蚱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瞧起来约莫舞勺之年的少年,此时烈日高挂,地面被烘烤地泛上腾腾热气,那少年兴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如此炎热的正午竟然跑得飞快,待他倏地停下脚步,在林府前站定时额间和鼻尖还挂着一层晶莹的细汗。
林府大门紧闭,此时正值正午,看门的小厮见缝插针地偷了个闲,将大门“砰”地一关,自个儿倚在门后的一处阴凉地儿睡地正香。
少年“腾腾”两步跨上台阶,一手握着门上的铜环,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那看门的小厮睡归睡,可到底没敢睡沉,这两声叩门声方一向他便被周公一脚踹了回来,他迷瞪着眼用袖子抹了把脸,瞬间拾起精神手脚利索地将门打开了。
甫一见到门外的身影,小厮笑眼一眯,客气道:“盛少爷,这大热天儿的还往这儿赶,可是有什么急事?”
此人正是盛曳。
盛曳背着手,分明一副少年模样眉眼却已经隐约长开了,他转动着隐在背后的手中的草折蚱蜢,大方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小厮的问题。
“玄锦在吗?我是来找他。”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盛曳回回来林府那次不是来找他们家林少爷的?
小厮会心一笑,给他让出了条道:“在屋里呢,这会儿估摸着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房中小憩。”
“谢了。”盛曳轻快地跨过门槛,心情颇好。
小厮猜的不错,林玄锦此时正在书房聚精会神地翻着古籍,盛曳从来不知轻手轻脚为何物,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好像走进自家书房,林玄锦捏着泛黄书页的手指微微泛白,竟丝毫没注意到书房里多出来的一人。
盛曳定住脚步,也不着急,他闲庭信步地在书房中走了一圈,最后绕到林玄锦所坐的案前,盛曳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草折蚂蚱轻轻一弹,正巧弹到了林玄锦目光所凝的古籍上。
林玄锦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抖,虽然极为轻微,却还是被盛曳尽收眼底,林玄锦一瞧这青绿的草折蚂蚱,先是惊了一跳,而后眼中忽然流出一点笑意,他抬头,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 。
“整天在外面疯跑,汗也不擦擦。”说着,林玄锦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帕子,递给了盛曳。
盛曳笑着将帕子接了过来,胡乱擦擦,那帕子无论换多少个总是有一股萦绕鼻尖的药草味儿,不浓不淡,闻着莫名使人心静。
“我今儿去后山,发现后山的花儿都谢完了,就随手摘了几根草给你编了个蚱蜢。”盛曳一屁|股坐上了案桌,手指在挂着毛笔的梨木笔架上轻轻晃着。
林玄锦将古籍缓缓合上,捡起案上的蚱蜢,道:“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节,桃花早该谢了。”
盛曳不以为然,晃了晃腿,道:“谁说的,我上次去还瞧见枝头上挂着几株花呢。”
“许是你眼花了。”林玄锦淡淡道。
盛曳好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读书读傻了?”
林玄锦缓缓抬眼,笑道:“不会比你傻。”
盛曳同林玄锦在书房呆了一会儿日头便斜了,夏日的日头总是挂地比往日久一些,盛曳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府了。
自相识的六七年来,除了年纪尚小的盛曳常缠着林玄锦外,长大后的盛曳常是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但十天半月后,林玄锦又必然能在府中等到他风风火火地踏进来。
二人相隔四岁,两家虽无血缘和姻亲关系,但却相交甚好,林玄锦相当于盛曳的长兄。
盛曳生性顽皮,自小便在林府的院子里上蹿下跳,林玄锦喜静不喜动,忽一见猴子似的盛曳便觉闹心,那林家二老却对盛曳极为喜爱,盛曳性子也算讨喜,回回将那二老逗地花枝乱颤。
林玄锦曾对这个非亲非故的弟弟颇为心烦,盛曳在林玄锦心中的猴子印象并非空穴来潮,盛曳不知在那棵树上养成的性子,回回见到林玄锦就一蹿二跳挂在了林玄锦身上。
林玄锦实在头疼,盛家二老每次见状都忙去扒自己儿子,那林家二老却觉甚是有趣,三两句将盛家二老劝住了,挥挥手叫林玄锦带盛曳去后院里玩儿,林玄锦黑着脸,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后院,将那狗皮膏药一甩,急忙回头,逃也似的跑回了书房。
盛曳便在后面咯咯笑,林玄锦知道这个弟弟心智不低,就是不知为何总爱往人身上挂。有次林玄锦照照旧将盛曳丢在院子里,转身打算回他的书房,却忽觉颈间一紧。
林玄锦都不用回头瞧便知又是那个狗皮膏药缠上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布帛撕裂的声音,林玄锦低头一看,简直忍无可忍,这狗皮膏药竟生生将他身上的外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