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走上主位,众人又一同朝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诸位不必多礼。”晋帝抬手让人都坐下,目光稍显得冷冽的落在咸商身上,后者轻撩衣袍坐下,意识到他隐有挑剔之意,不由得端谨起来。
辛皇后忽然凑到他耳边:“这南梁皇室的祖宗是不是跑去管投胎了,怎么咸家个个生的这般囫囵。”
晋帝还在想事儿,乍一听,不禁在咸商脸上多看了两眼,微微一顿,皇后又道:“不过还好,咱们有湛祯,比起来也不差。”
“……也就你争气,给朕生了湛祯,其他个个歪瓜裂枣。”
辛皇后心里挺美,但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其他孩子也不差了,你总不能指望生一窝窝小神仙。”
“人家怎么生了一窝窝小神仙?”
晋帝心思给她搞歪了,有点儿不太平衡,皇后见状及时道:“别忘了咸笙如今跟了湛祯,看她那模样,再有她那管投胎的祖宗在,能不给湛祯生一窝小神仙?”
晋帝又琢磨了一下,目光落在咸笙脸上,这孩子也是正襟危坐,暗道怎么还给搞紧张了。
琢磨来去,咸笙明显感觉气氛一变,晋帝温和的问候咸商:“商太子此次过来辛苦了。”
虽是寒暄,咸商也未敢放松,回答起来相当谨慎。咸笙耐心听着,哥哥温和有礼,回起话来也进退有度,不该说的一句都没提。
他稍微放下心。
结果晋帝忽然话锋一转,落在湛祯身上,打趣道:“哟,我儿今日竟穿起朝服来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这话问的实在突兀,汤礼心里微微打鼓,晋帝这莫不是把今日当家宴了?
湛祯却坦然开口:“今日穿朝服是为了表达对使团的尊重,何况儿臣既然娶了南梁公主,就得拿出态度,让公主家人放心才是。”
晋人都听出来这是说自家话呢,但一瞬间被敌人列为‘自家人’,咸商却疑心有诈,他朝咸笙看去,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好啊,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连刀都摘了。”晋帝又转向咸商,和和气气的道:“商太子有所不知,这小子在朕跟前都舍不得他那宝贝兵器,这可是头一遭呢。”
咸笙也听出来了,他这是给湛祯开路呢,不只是为了博得南梁好感,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晋人多想。毕竟湛祯平时见父皇都不摘佩刀,今日却为了咸笙摘了,这在有心人眼里,就有可能惹晋帝猜忌。
但他随口说出来,就足以说明他们皇室父慈子孝,湛祯依然受宠,同时也说明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但他进来的时候,明显是要准备问责的样子,怎么突然好像改了主意,这般亲切?
咸商忙道:“笙儿能得殿下如此抬爱,是他莫大的福气,近来入京,也有听说您特许笙儿在宫内行车,此等恩宠,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咸商在此代笙儿谢过陛下。”
“挨。”晋帝挥挥手,道:“朕早就听过,咸笙是你父皇的掌上明珠,娇娇弱弱的长公主,孤身一人来了大晋,多多照顾也是应该的,何况她美貌无双,聪慧过人,能娶她也是湛祯的福气。”
来之前,咸商是真没想到晋帝这般会说场面话,他寻思湛祯那叫哥哥的本事,莫非是跟他父皇学来的。
“陛下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如今上京谁不知道太子妃乃天下第一美人,我大晋太子只见了一面,就茶不思饭不想,差点儿患了相思病,这不,好不容易等人入京,是连年后都不能等,就赶紧巴着娶进了门,日日搁手心上捧着,宠爱的很呢。”
他笑眯眯的话家常,咸商却神色凝重,这件事明明是大晋破坏合约,不将咸笙与南梁放在眼里,如今到了他嘴里,倒成了太子一往情深,难解相思,虽有急色之嫌,但有咸笙宫内行车特许在先,要硬往不尊重南梁上套,倒是有挑衅之意了。
但要换一层考虑,晋帝这样又何尝不是变了一种方法打压南梁呢?我大晋虽然刻意破坏合约,但你还得憋着,这要是真憋着,南梁的脸可真要丢尽了。
咸笙屏住呼吸。
咸商从容开口,不卑不亢:“抛却家国大义,倒的确是一桩佳话。”
这话一语双关,简单来说,谈情,咱们是亲家,谈国,依然还是敌人,南梁承认这门亲事,但保留追责的权利,而要不要追,就端看大晋的态度了。
晋帝抚了抚手上的扳指,微微眯眼。
南梁太子,倒是傲骨铮铮,不肯受气的主儿。
咸商摆明了态度,但他也清楚这个时候硬碰硬讨不到好处,于是又稍微服软:“笙儿远嫁而来,能得太子之宠,陛下之佑,实在是他的造化,相信此次回去,父皇母后也能安心了。”
这算是给了个台阶,表明了南梁的态度,接受大晋违约的说法。但南梁这种态度,依然是建立在大晋一直这么宠公主的条件下——
既然你们这么稀罕我妹妹,还能怎么着呢,那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从国重新扯回家,算是合了晋帝的说法,也保留了南梁的尊严。
聪明,又漂亮,这咸家人可真是得天庇佑,要不让咸笙给皇室生个一儿半女,那就亏大发了。
晋帝哈哈笑了起来:“好啊!来人,奏乐!”
乐起,一队舞娘甩着衣袖小碎步跑了进来。
至此,宴会正式开始。
咸商坐稳,冷汗湿透衣衫,抬眼,咸笙对他扬起笑容,眸光亮亮的。
两人举杯示意。
湛祯也喝了口酒,咸笙扭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不禁道:“你父皇当那么多人面儿说你急色,你怎么无动于衷的?”
“孤本身就急色,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不知羞。”咸笙嘲他,给他斟酒,道:“就这样满着,这段时间就少喝点吧,好不好?”
湛祯看他,又打坏主意:“你哥哥想钻漏子带你回家,如今看来不太行了。”
咸笙何尝没看出来,他们在小筑的一言一行肯定都在晋帝掌握之中,他早先进来,明显就是想借此事敲打哥哥,就是不知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都说了我不回家。”咸笙软软道:“赖定你了。”
要不是顾及他在梁人那边的面子,湛祯肯定直接把他按怀里啃个够。
他舔了舔唇,只能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偷偷亲他一下。
台上,皇后低声与晋帝交谈:“你看咸笙,那头冠,那衣裳,真是聪明极了,我都挑不出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