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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恪锁上暗门, 吹了蜡烛, 才在一片浓郁药香中, 携剑走出密室。

思辨馆外, 雪色与白梅融为一体, 茫茫中隐约透着点红, 暗香不再,危机浮动。

文恪打开了书房大门。

来的人他挺熟悉。

是苏怜鉴。

对方脱了那身月白天青的剑袍,换了身苍蓝深衣,默而不言地站在大雪中,面容沉静。

他不再是那副病殃殃的样子,双目有神,身姿挺拔,看得文恪一愣,倏地笑了笑:“你这样子,倒不像是来杀我的。”

“那像什么?”

“像是要来找我讨杯热茶喝。”

苏怜鉴也笑了:“我确实不是来杀你的。”

“哦?”文恪略感意外,“为什么?”

“少主说,如果找不到顾青,你也可以是个选择。”苏怜鉴轻声细语地问着,“怎么样?考虑一下?”

“不愿意。”

文恪摇摇头,苏怜鉴并不意外,只是叹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

剑鸣激昂,雪落枝头,白梅树林沙沙作响,剑气浩荡,卷起层层雪浪,丹青飞檐全部被击碎。文恪持剑,落在某片砖瓦上。

天地素裹,他静静站着,好似不甚遗落在洁白宣纸上的一滴颜料,剑气晕染,直至铺成一副色彩斑斓的画。

苏怜鉴携剑而上,俩人在屋顶上打得难解难分。

“我来临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你出剑。”他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和老友闲谈,“我差点都以为你不会。”

“只是不愿意而已。”文恪微闭着眼,只是听着剑鸣,“我不喜欢杀生,眼神也不好。”

“但你剑法凌厉,深得孙雪华真传。”

苏怜鉴不敢大意,文恪轻笑:“没办法,师父他老人家收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我是大师兄带大的,长兄如父嘛。”

他剑锋陡然一转,缥缈如风,快如疾雷,整个屋顶轰鸣震颤,苏怜鉴急急后退,翻身而下,只听一声巨响,思辨馆顿时崩塌。片片砖瓦化为粉末,与这大雪同归于天地。

“今日,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父兄。”

文恪冷冷地说着。

他撕开一贯温顺文弱的表皮,露出尖锐獠牙与凶悍铁骨。

苏怜鉴抹去嘴角鲜血,笑着:“是我小看你了。”

文恪不欲多言,攻势不减,白梅花落,红蕊飘散,他是雪中且歌且吟的诗人,以剑位笔,以血为墨,给这苍茫天地作序。

“你当初为何不杀我?”

苏怜鉴渐落下风,他问,他不解,他当真困惑,“你只是把脉,便知少主内息不对,但为何当初要救我?”

“一场误会。”文恪没什么表情,“你是我大师兄选定的岫明山台台首,我信你,最开始甚至以为是我看错了。我自欺欺人,天真地认为你改邪归正,亦或是弃暗投明。虽然你是魔都之人,但你为了守护岫明山台,守护密音帷,差点丢了命。”

他说话很轻,被剑鸣声覆盖,可苏怜鉴还是听到了。

“我以为你尚有良知,不忍苍生受难。”

剑锋横扫,苏怜鉴闷哼一声,踉跄两步。

“但曹师弟说得对,立场不同,我们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文恪冷着脸,杀招顿起,“所以,永别了,苏台首。”

“轰隆——”

苍穹之下,响起一声惊雷,至阳殿外众人都愣了一下。

薛思抬头,远处一座山头被夷为了平地,积雪垮塌,冒出浓浓黑烟。

“掌门,是思辨馆附近!”

那个戴着方头巾的青年人箭步冲上来,“我请去那边。”

“是誉之在试验他的新发明吧,不用管,随他去。”孙重浪没有答应,薛思不作表态,宴时斋愣了愣:“哪个发明能把山头给夷平了的?”

“誉之什么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孙重浪嗔怪,命他回去歇息,宴时斋蹙眉:“掌门,你就这么放心?”

“我为何不放心?他又不是毛头小子,做事有分寸。”孙重浪风轻云淡,宴时斋眉头皱得更深:“再怎么有分寸,也不能把山头给平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免得他受伤。”

“是怕他受伤,还是担心他没受伤呢?”

孙重浪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宴时斋彻底恼了:“我怎么可能盼着他受伤?掌门你这说的什么话!”

“红蕊白梅是我临渊一大胜景,当年被魔都尽数毁去,誉之救回来几棵,全数栽在了思辨馆。”孙重浪很平静,“我也去帮了个忙。”

他上前两步,轻轻拂去宴时斋肩上的雪,再伸手时,掌心却多了一片白梅花瓣。

“誉之年纪最小,大师兄当年交代我,要好生护着他。以防万一,我在白梅树上布下了灵术,若他有难,我定当知晓。”

孙重浪握着那片花瓣,稍稍用力,一缕悠悠灵气自他掌心飘散。

“你知道,那天夜里,当我感知到苏怜鉴在掩埋誉之傀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他还是淡淡说着话,似乎一点都未动气,“你知道,当我发现,你抱着另一个傀儡的头颅去岫明山台见他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吗?”

宴时斋一顿,便明白事情早已败露,嗤笑着:“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等到现在?你就不怕孙夷则死在地牢里吗?到时候,你又该怎么跟顾青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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