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已经是日沉西山的时候,宝马香车列巷离去。离奇的是郑家台子外多了不少人,不少眼生的轻男少女在柳堤上徘徊。
不过,这些热闹都与郁桃无关。
她搭着翘楚的手旁若无人的登上马车,直到帘子被掀起,郑瑛瑶怒气冲冲的钻进来。
“王天兰那张大嘴巴子,到处闲话郑家有个姑娘一副狐媚模样,说你生的貌美异常,比前朝祸国妖姬更甚三分,惹得那些不正经的浪子来咱们这儿蹲捎。”
“你听听祸国妖姬是个什么名号?平白无故的这样说你,那些俗气的士子手里最爱收藏几幅前朝女子的画像,能是什么好东西?”
郁桃茫然的抬起头,好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手搭起帘子往外一看,果真一群莺莺燕燕围绕在马车旁,眼睛时不时往里瞧。
这会儿暮色下沉,缥缈的云色间霞光万丈,天地笼罩在一片橘色中。
她撩了帘子,眸子一半藏着懵懂,干净的像山巅之雪似的,雪芙曳枝,唇点朱红,剪水轻睐,让外头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还真不是虚传,郑家将门虎女,何时添了这么一位天仙似的人物。”
柳树下一人打着扇子痴痴道:“若是准允,明日我便让娘亲上门去。”
另一人道:“且论个先后,人是我带着你们来瞧的,我自然得占个头名儿。”
美色当前,色令智昏。一般人忘了谣传里‘狐媚子’‘祸国妖姬’几个字,反而越传越玄乎其实,成了‘郑家出了位天仙似的美人儿’。
闫韩侯府的马车停在末首,往年的拥堵不过小片刻,今年反而各处人潮拥挤,都往一处去。七宿使人前去探看一番,得了最后的缘由,反而沉默了。
抬手叩了叩侧壁,小心翼翼的掀起帘子拈着要紧的回禀:“世子,前头应当是因为郑家......才这般拥堵。”
韩祎从书中抬起头,漫不经心道:“郑家怎么了?”
七宿挠了挠头,“许是方才请郁姑娘上船,给人瞧见,现下都在传郑家出了位天仙,都涌过去看哩。”
韩祎掖住书页的手顿住。
七宿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措辞,“不过,奴才打探过,起头传的并不大好听......说什么郁姑娘容貌倾城,盛似前朝那位‘苏贵妃’,这听着不大像是什么好话,奴才使了几个人把风头掉了向,您看看......”
一阵漫长的无声里,七宿差点以为自己那番做法会错了意,正要磕头告罪,却见韩祎合上书,伸手从匣子中取出一物,面无表情道。
“请五城兵马司来,将此处闲杂人等清停。”
七宿捧着物件儿,烫手山芋似的不敢出声儿,转头出去,再望这霞光漫地的天,和主子那般小碗里扎猛子的做法,心里一阵儿喜一阵儿愁。
郁桃撩帘子的举动,着实把郑瑛瑶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扑过去,把帘子按下,捋的连点儿缝隙都没有,才转过头一脸严肃道:“如今你成了京中风云人物,言行必得小心仔细,京都孟浪之人和平阳相比过之不及,虽说世风开放,但姑娘家往往便是因为不切实的谣传坏了名声。”
郁桃还没回过神,“我可什么都未做呢......平日里都不大出门。”
“确实不关你的事。”郑瑛瑶按着她的肩,叹口气:“不过你知道华言风语,乱相誑误,外头人总是信其有,不信其无。”
郁桃嗯了声,盯着随风掀起的帘子出神,却抑制不住心中某种心悸蔓延生长。
约莫半柱香,马车微微晃动,外边的拥塞排解。
翘楚头探出去片刻又缩回来,忍不住咋舌:“这样大的阵仗,连佩刀的兵马都来了。”
拾已从外头进来,补了一句:“他们说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京都就是不一般,过个节而已,还要调兵遣将这样大动干戈。”
郁桃听在耳中,手上没忍住,将帘子掀开一小角,悄悄望出去。衙役列阵,打眼得很,纵使剑在鞘中,已经足够使得官道上的人鸦雀无声。
但最打眼的却不是这些。
往阵头望去,一匹鎏金色高头大马上,男人一身褚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神情漠然。
一旁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模样的人正俯首躬身,禀报着什么。
许是她看的太久,男人有所察觉的转过头,郁桃慌忙落下帘子,差点一手掀翻小桌几上的茶杯。
翘楚稳住茶杯,诧异道:“姑娘怎么了?”
郁桃摇摇头,捂着胸口吁气。
应当是没看见吧,那么小一条缝,又隔得那么远。
远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沈毅正躬身禀报着,眼瞧着话说完,却怎么都等不到上头人的回复,悄悄瞄眼去看,才发现韩世子望着别处,一副出神的样子。
“世子......”
韩祎转过头,淡淡一瞥。
“下去吧。”
“是。”
沈毅有苦说不出,却也只能领命而去,这般大动干戈出兵这一遭,该如何登册啊......
他正腹诽着,却听头顶突开尊口。
“册子便写,沛河柳堤道旁,览客盛行之时,上者贯鱼,下者聚蚁,路隘人稠,人流对冲,车马推挤者数百,一失脚则仆踏为肉糜,每岁所伤者少亦不减百人,谨年所防,遂出兵。”
沈毅眼睛一亮,深知这番话的要紧,月头奏报不定得上头赏识,立刻欣喜的拱手道:“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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