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
他虽不多说什么,但她知道从京都到平阳城之后,便不再一样。只是想起这堂堂闫韩侯府世子那日站在郁府西角门外,说她郁桃‘丑的无人敢要’,她心里莫名憋这一口气咽不下。
许是好胜心作祟,本来嘛新妇应该端庄才对,性子更收敛,只是现下兴致上头。
郁桃趁着丫鬟都忙着布置早膳收拾妆点,溜去另一边。
男子拾掇起来,自是比女子要简洁许多,动作极快,入门时,七宿正环扣腰带。
内里人墨发竖髻,眉目似清风朗月,连小轩窗外的松竹也黯然失色。
郁桃摩挲着下巴啧啧打量,慢吞吞腾挪过去,直到一臂远才停下。
她未放轻脚步,韩祎知道她在身后,以为是等得不耐烦,便轻声道:“片刻就好,若是饿了,先用些小食垫垫。”
“唔……”郁桃摇摇头,她可不是为了一时饱腹就忘了大事的人。
她绕到韩祎正面,等人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时,方才慢道:“世子从前在郁府外说我丑至无人敢娶——”
郁桃拉长声调,用小扇拍拍七宿,又问:“你觉得如何啊?”
“欸……”七宿一听,耷拉下眉眼,苦道:“这……这…..夫人自是貌美的跟仙子似的,小的跟世子少说也是走南闯北,都甚少见您这般容貌过人……”
“唔……”郁桃点点头,“那就是你家世子睁着眼说了句瞎话?”
七宿:“……小的怎敢……”
她点点头,打断七宿的话,看向韩祎,弯着双眼笑眯眯:“你觉得呢?”
韩祎目光轻飘飘从她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她脸上,道:“尚可。”
未曾否认也未曾认下,反而是模棱两可听起来像是欣赏完什么东西给个评定的回答。
郁桃追他出门,裙角翩跹在深色的木廊之中,愤愤道:“尚什么可尚什么可?你再仔细瞧瞧和我说一遍?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说的!”
“哦?”韩祎停下脚步,眼中噙笑:“我昨晚如何说的?”
热意轰然上头,郁桃几番张嘴没挤出一句完整的字来,抬手将扇子丢过去,恼道:“真是被你一张面皮蒙了心,该让外头的姑娘都看看你是如何衣冠楚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你可不是这般。”
韩祎稳稳接住扇子,点头:“从前你还叫我世子哥哥,现在让你叫你又如何不叫?”
“谁叫你世子哥哥了?”郁桃彻底闹了个大红脸,探头看见丫鬟仆从都避的远,热气儿方消下寸许多。
“是。”
男人淡道:“是不止世子哥哥,还有韩祎哥哥,韩哥哥......或是我记错?你喊得,应该是韩伟哥哥。”
“韩——祎——”
郁桃咬牙,两只红透的耳朵能喷出热气来。
她在袖中拽紧拳头,若不是眼瞧到了母亲院外,定要扑上去痛扁他一顿。
早膳问安之际,苏氏瞧出二人之间像是生了龃龉,叫丫鬟给新媳多上了一味牛乳。
牛乳盛上来,她瞥一眼自家清清冷冷的大儿,将牛乳朝郁桃推近些,笑道:“牛乳甜嫩爽口,吃了心情便好,不像某些人,大热天屋里置了一个冰坨子似的。”
郁桃哪里听不出苏氏的意思,笑眯眯承了她的好意,替婆母和姯舒匀了半碗,说:“知道母亲疼我,牛乳本就甜得很,阿桃和您分食,想是更甜。”
苏氏听这一句,知道是媳妇说好听的给自己,可不知怎地,瞧见新媳漂亮伶俐的小模样,竟是通体也觉舒畅欢喜。
其后膳间并无其他话语,末了姯舒从苏氏手中将郁桃拽走,说是要去湖心亭摘荷花荷叶。
苏氏喊了两个老嬷嬷跟上,姯舒朝郁桃眨眼睛,背着老嬷嬷小声道:“嫂嫂知道荷叶包饭嘛?从前在庄子上吃过,府中却只晓得做得如何精致,味道根本不对。”
若说这些,郁桃最拿手,顿时滔滔不绝:“这我知晓,还有荷叶里面抹上一层油,再包了土鸡,土鸡肚子填上香料,架在火上烘烤。最要紧的是烤熟之后,需得细细刷上一层调料,当真是回味无穷。”
姯舒被说的嘴馋的厉害,当即命人捉来土鸡,摘下荷叶,去后院寻一僻静处,偷偷架火起烧。
郁桃有些担心,问姯舒:“我们在这院子生火,若是母亲知晓了......”
姯舒满心都在烤出油的土鸡上,毫不在意:“嫂嫂放心,这是西苑,阿娘可管不着这么远。”
郁桃心想也是,两人便捧着脸,凑在小几边吃起冰果子,两双眼睛馋盯住土鸡。
本是一只年岁不大的小鸡子,没多久便熟透,香味飘出荷叶来,厨子往上涮了各色调味,两人大快朵颐一顿。
姯舒吃下最后一口肉时仍意犹未尽,“嫂嫂,下回我们再做一次烤鸡子罢。”
郁桃有些撑着,摸着肚子点头,“好说,只管遣人知会我一声,这湖中的鱼,天上飞的乳鸽,园子跑的鸡鸭鹅,哪个不能当做野味尝尝鲜,只要......”
“只要不给兄长瞧见。”姯舒顺溜的接上下一句。
郁桃靠在躺椅上,手指点点天空,‘嗯’一声,“对对对,只要不给韩祎知晓......”
“不给我知晓什么?”
熟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两人‘唰’睁开眼,瞧见身后之人一下就傻了。
郁桃被韩祎拎回去,心中很是不服气,饶是进了内室坐在榻上,忍不住和他辩几句:“世子为何总吓唬人,那鸡是不能吃吗?还是我与姯舒在府中架火犯了什么忌讳?”
韩祎道了‘不曾’二字,便坐在对榻,拾起一本书册翻看。
郁桃看他一眼,忍不住嘀咕:“这也不准,那也不准,让人琢磨不透。”
正巧七宿送案卷进来,经她身边一过,听到抱怨,眯眼一笑,“夫人误会,咱们世子原是从大夫人院中寻您,听说小郡主与您乘船去了湖心亭,便急急赶去湖边却赶了个空,满院子找您呢。”
韩祎正襟危坐,似是不受七宿的话语干扰,除去手中没翻的书页儿,若不留意,郁桃都觉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