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符合常理的事,他都不愿去深想。
比如说,柳晔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丝毫没有重生后面对手下冤魂的别扭与不适。
就算假设柳晔是良心发现,他照顾他全然只是为了赎罪,可正像萧思琪讲的那样,赎罪的人不会有阳光,不会有热情,有的只会是小心翼翼与胆小怕事。柳晔一惯坦坦荡荡,哪里有过这样的表现。
再比如说,柳晔面对霍铖的时候,就好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甚至那次在医院,霍铖说他们十天前就见过了,柳晔却以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对于这些反常的事情,他只会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催眠,说柳晔全是在演戏,演技极为高超。
现在他彻底看透了自己,他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只是为了让自己有理由继续去恨柳晔,以发泄前世被烧死的仇恨。
他为什么要这样?仇恨就让他变成了目无一物的怪物了吗?
明明……明明他早就希望这个柳晔不是前世的那一个!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两个月来一直陪着他的柳晔的的确确不是前世的那一个啊!
霍铭心如刀绞,疼得无法直起身子。
柳晔!他的柳晔,他的这个对他百依百顺,悉心照顾他,为了他曾经被劫持,被打伤的柳晔,被他弄丢了!
从头到尾柳晔都跟霍铖没有过任何联系,他却依旧不信任他。为了确保能够圆满地把霍铖送进监狱,竟然非要将受伤生病的柳晔弄到天气恶劣的京市。
他始终没法信任柳晔。他怕柳晔留在海市会偷偷地跟霍铖打电话,破坏他最终的计划。
他将柳晔放在眼皮底下监视,可如果三天前一直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在柳晔烧得晕晕乎乎的时候,他扔下他,让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急冲冲地赶去宴席解决霍铖。他甚至一个人都没有派过去照顾柳晔!
那一晚,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想起柳晔,才记起柳晔的好,才彻底相信柳晔并没有站在霍铖那边。
他真是又笨又蠢又无耻!
柳晔失踪,他是罪魁祸首!
“铭哥!”见霍铭始终趴在茶几前一动不动,陈磊总算忍不住走到霍铭身边,蹲下来碰了碰他。
霍铭方才低声的嘶吼并不能缓解自己内心的痛苦,他眉头紧皱,牙齿紧咬,唇在发抖。
“别、别这样……”陈磊真是吓傻了。他威明神武,从老破街里把天天混日子看不到人生希望的他捞出来的铭哥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刚才都是瞎说的。”陈磊宽慰霍铭,第无数次想打死自己,“京市是首都,治安那么好,哪有人敢当街掳人或杀人啊!柳晔他只是、只是迷路了,没错,就是这样!”
“你走开!”萧思琪快被陈磊这头猪给蠢死了,她也走到霍铭身边,人也蹲了下来,“我看,要不打电话问问公安局那边的进展吧!”
……
终究是萧思琪的话起了作用。
霍铭总算有点生气了。萧思琪拿出手机,想不到电话挂过去后,负责柳晔失踪案的警察说他们也还想再跟霍铭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双方约好半个小时后见。
到时候警察们亲自过来这里,霍铭他们无需出门。
霍铭在陈磊搀扶下去了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后萧思琪已经把牛奶给热了,还从墙角鼓捣出今早刚搬过来时帮佣怕霍铭饿死,特地买来放在这里的一箱小面包。
萧思琪拿出一个小面包,撕了包装袋递到霍铭手里:“我看你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吃吧?我劝你多少吃一点,不要等柳晔回来你却进医院了。”
霍铭坐回沙发上,接过小面包,却没有吃,拿在手上人一动不动的。
“唉!”萧思琪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个警察在半个小时后准点到达。
霍铭带上墨镜,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负责这个案件的组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警察,看起来颇有经验。
“霍先生你好!”
“你好!”
老警察和霍铭握过手后就坐在他对面,年轻的女警也跟着坐下,并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开始记录。
霍铭双唇紧抿,看得出他很想知道事情的最新进展,但多年的素养让他知道这个时候询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等着警察的发问。
“附近所有的监控我们都已经调出来看过,但没有看到柳先生的踪影。”老警察开口道,“这个之前有跟你说过。”
霍铭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胡同口开过的车子能调查的我们也调查了,”老警察继续道,“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周边胡同和街道我们还派人寻访了一遍,很遗憾,天色太晚,没人看到有疑似柳先生的人经过。”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
“您继续。”霍铭很明显地在让自己呼吸平稳下来,努力在面上叫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相信你们作为亲友也做了很多猜测。”老警察也不藏着掖着,“各种猜测都有可能。”
他指的是柳晔被人掳走甚至被人杀害这样可怕的事。
霍铭胸口起伏不定,交叉放在身前的两手开始微微颤抖。
“但是,”老警察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有种可能,他是自己离开的?”
“怎么可能?”霍铭还没说些什么,坐在另一边的陈磊率先叫了起来,“柳晔发着高烧肩膀上又打着石膏,他自己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还有,他离开干什么?在铭哥这里又没人敢给他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