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出这句话之时,向郊便后悔了,因为他感觉四周所有人都朝他投来了轻蔑与嘲笑。
唐钰是说过不会过问国事,只愿在西南边陲经营,不会返回京城为官。他不插手朝堂,却并不表示渔州是个任由谁都可以欺负上门的地方。此番成都府路禁军的所作所为,已然触及到唐钰的底线,若是渔州城当真被破,那倒也罢了,可唐钰竟不知用了何种办法抑制住了咯血症的传染,令渔州城转危为安,此刻若是再不出来为城中险些枉死的数万名百姓讨一个公道,只怕是真就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了。
“国舅爷既然有胆子动我渔州城,自然也得考虑清楚为此需要承担的后果。”唐钰手摇折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之中却隐藏着一股杀机,在他的心里,此刻的向郊已然成了一个死人。
“所以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先是送来渔州城破的假消息蒙蔽老夫,同时调集军队进京勤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唐钰忽而微微一笑,“国舅爷未免将你的那帮禁军看得太高了些,实不相瞒,在下与身后的这两千渔州将士,可是堂而皇之穿城过市前来京城的,根本未曾想过要掩人耳目。”
向郊的双眼微眯,大宋禁军人数众多,他自然也无法保证每个人都对他忠心不二,但他也是在各路禁军之中安排了心腹的,唐钰如此明目张胆赶来京城,沿途之上的禁军即便不组织堵截,至少也会将消息传回京城才对。
看出了向郊的疑惑与不解,唐钰为了让他死个明白,也不厌其烦多解释了几句:“自右相司马光失势之后,朝廷禁军一直由左相王安石监管,之后王安石辞官,军权便落入了国舅爷之手,王相爷的部下的确是受到了清洗,但国舅爷觉得,杀了那几位举足轻重的将军会对整个军队造成怎样的后果?”
“禁军之中的确有王安石的余孽,却也只是少部分,接近八成的将士还是听命于朝廷,受老夫手中的虎符调配。若是熙宁余孽实力雄厚,又怎会坐视我天圣党的清缴而不起义?”
唐钰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些人是听命于虎符亦或是你手中的银子,想必你我都是心知肚明,所以我渔州军只是派出一支千人队伍一路东进,每到一处城池,只需报上名号,城中的守军便大开城门,城中百姓更是夹道欢迎,这难道还无法说明问题么?”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享受富足的生活,满足人心不足的需求,银钱关系是团体之间产生合作的基础,可以说是最为牢固的一种关系,但在危机生命之时,却又是最为脆弱的关系,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条,再多的钱也买不来重生。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向郊的面色变得铁青,朝廷的百万大军面对渔州军数千将士,竟选择不战而逃,可笑他还以为自己掌握了这支军队,即便武器装备不及渔州,却也能以人数的绝对优势碾压对手,这才有了挑衅皇权的底气,想不到他所以为的强大实力,在唐钰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向郊转头望了望宫墙之上的门楼里,赵顼正双手负于身后巍然挺立,“他才是清缴熙宁党的始作俑者,你为何还要帮他?”
向郊不是傻子,引发刚才宫门外那几处爆炸的绝非大宋朝廷的手段,由此看来,汴京与渔州早已联手,只是他被眼前的胜利所迷惑,未能及时发现赵顼暗中的动作,这才导致此刻的功败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