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借,其实她也没还过。
赵识如今闭上眼还能想起她当时拽着自己的袖口,面红耳赤软声细语求他的姿态,香甜软腻,食髓知味。
林管事不敢揣摩太子的心思,得了话就知道该怎么做。
“殿下,这天实在是冷,您可要让人烧些炭火?”
每年冬天,府里都要用掉许多的瑞炭,今年有了例外,还没怎么用。
“不用了,出去吧。”
赵识惯来是不怕冷的,哪怕在寒冬腊月,浑身也还暖烘烘的。怕冷的唯有他精心娇养着的那个人。
赵识咽下喉间的血,低下苍白虚弱的脸,手指攥紧手中的毛笔,接着写文章。不过写到一半,他就停住了笔,写不下去了。
耳边总响起她的声音,抱怨的、不高兴的、欢喜的。不过很快这些似是而非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书房里又静的有些吓人。
他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古籍,既然静不下心写字,那便唯有读书。
偏偏他手里拿的又是那些日子他强迫明珠念得那些书,掀开第一页纸就能看见她一板一眼写下来的字迹。
赵识紧绷着眼眶,强迫自己若无其事看过去,然而一页纸都没看完,他就有些撑不住,冷着脸把门外的随从叫了进来,声音沙哑,“把这些书都搬走吧。”
有些东西,他见不得,很难不会想起她,那张他曾经爱不释手的脸,时时刻刻不断折磨着他,一遍遍提醒他物是人非。
每当这个时候,赵识对她的恨意就达到了最深,恨她就这么死了。
他的双手撑着桌面,揪紧的心脏泛着绞痛,他缓缓弯下了腰,大口喘气,逐渐回缓过后,比纸还白的脸色稍微好看了几分。
夜里,赵识喝过安神汤才睡下。
他很久没有做梦,这天晚上倒是做了个美梦。
梦里面是在盎然的春天,明珠还住在京城漓巷的那间别院里,穿着一身枫色轻纱大袖裙,腰间坠着一串浅蓝色的小银铃。她站在绚烂的阳光下对他笑,莹润的脸颊被太阳晒的粉扑扑,她主动勾起他的手指头,娇媚的身体贴近他,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弥漫在他的鼻尖,他听见她说:“您回来啦,累不累?”
赵识感觉这是梦又不是梦。
明珠满脸羞涩勾起他的手指头,牵起脚尖,大胆亲了亲他的唇角,“我好想您。”
赵识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听见这等娇言软语,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分毫的变化,只不过顺势握住她的手掌,而后将她腾空抱起。
屋子里浓香软气,被子里蹬出一双纤细雪白的小腿,脚指头伸直又蜷缩了起来。
男人将她捞入自己的怀中,他低眸望着她满面潮红的脸,怀里的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乌黑的眼珠升起湿润的潮气,眼睫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被眼泪弄得湿漉漉的,盈着水珠的睫毛在颤抖,弱不经风,惹人怜爱。
男人另一只手强势扣住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陷入乌黑柔软的发丝中,轻轻抚弄,而后他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嘴角。
风雨骤歇,少女枕着他的胳膊,强撑着眼皮,同他低声说:“殿下,我想要个孩子作伴。”
赵识想抱紧她,想和她说句话,可是他越着急醒的就越快。
外边的天已经亮了,一束束白光照进屋里。
赵识愣了很久,从缭乱的梦境里缓缓醒来。他起床穿戴好衣裳,正准备洗漱,抬手摸了摸脸颊,触碰到一些湿润的痕迹。他若无其事用面巾擦干脸,拉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冷风,昨夜簌簌风雪竟然还是没停,院子里白茫茫一片,
他又想起来,明珠也很喜欢下雪天,她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见得再多的雪都不觉得腻,每次都要跑出去堆雪人,带着把小剪刀去后花园里剪梅花枝。
这就算了,身子骨弱还不懂保护自己,穿得少,玩得欢。教训了她,她也不长记性。
赵识想到她就又犯起头疼的毛病,指腹揉了揉眉心,才好上一些。
……
明珠快生了,但是她不敢在扬州城里请稳婆接生,怕被见过画像的人认出来。
南方的冬天,天气湿冷,寒气如锥刺入骨髓。好在明珠的卧房很暖和,烧了木炭取暖,也不觉得冷。
红菱去扬州城外给她找稳婆,物色了几天都没有合适的人。女人生孩子就像过一次鬼门关,事事都要谨慎。难得找到一个好的稳婆,人家又嫌路远,不肯在大冬天跑过来。
红菱气呼呼把这个事告诉明珠,“怎么办?”
“若真寻不着人,就只能用从扬州城里找了。”
“你披头散发挡着半张脸,应该就认不出来了吧。”
“我觉得也是。”
两个小姑娘从这天起就盼着孩子早日出生。
卫池逾去年年关就主动从常州调任到了扬州,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买下了宅子。卫池逾公务杂乱繁忙,能空出时间来看她的次数并不多。
不过若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差人给她送过来。衣柜里那些做工精致的虎头鞋,几乎都是他送来的。
红菱已经将卫池逾认作孩子的干爹,问起明珠日后作何打算,只见她茫然摇头说不知道。
“卫公子在元宵节那天,亲手给你做了花灯呢。”红菱酸溜溜地说,她做梦也想要这种好男人!那个花灯比铺子里卖的还漂亮,她重操旧业,像个要饭的臭不要脸问卫公子讨个花灯,被他无情拒绝。
“你喜欢,我送你。”
“我才不跟你抢。我以后的相公肯定也会给我做。”红菱撇嘴。
明珠抿唇忍着笑。
红菱轻轻戳了她一下,“你现在是喜欢他,还是说你忘不了以前那个男人?”
女人在情爱之事上不仅比男人傻,还比男人深情。情根深种后难以忘怀也是有的,守身如玉的观念更是根深蒂固。
明珠一双漂亮的眼睛朝她扫了过去,她说:“我没有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