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上旁边有没有人看见,勒住胳膊,把人死死地按进怀里,面露焦灼:“发生什么了,
怎么哭……谁欺负你了,嗯?”
夜风凉骤,易慎逆风骑车,此时头发有些炸毛,轻轻痒痒地蹭着江童颜的下巴。
几分钟前,他看见江童颜孤零零地靠在灯下抽烟,莫名带入自己,两个人好似照了个镜子。
一个妈不疼,另一个爹不爱。
他没想那么多,呆呆傻傻地跑过去想抱着安慰他。姥爷说过:抱抱疼疼飞。
他确实没有想太多,可江童颜不一样,风卷残云似的热烈回抱,锢地他整个人发痛。
易慎挣了几下,挣不开,挂着泪痕仰头:“你干嘛……”不料自己先磕巴愣住。
他看清了江童颜眼中狼狈的自己。
恍然间回到了两人初遇的那个夜晚,他也这么被他抱在怀里,泪汗一同打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落魄极了。
“没事了……”易慎嘟嘟囔囔,意图糊弄过去。声线不稳,藏着不为人知的依赖,紧了紧挂在江童颜肩膀上的胳膊。
这次夹带私心严重。
“怎么就没事了?谁说的没事?”
江童颜将人放开,撇下头看,想要讨个正儿八经儿的回答;校门的照明灯灭下,他还在等易慎回答;路口的红灯变绿变黄,他依旧耐心的等着易慎回答。
怀中细微的抽泣声越来越大,猫儿样的脑袋越埋越深。
江童颜实在忍不住:“怎么了?遇到……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跟我说说?”私语一般,温柔地捏了捏猫颈。
易慎答不出呼应,胡乱磨了磨他侧脸,避而不谈:“我们先……回家吧。”
“回什么家啊,你都不和我说实话。”江童颜摸到背后的水泥杆,彻骨冰冷,“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路灯的光太亮,易慎的拒绝更明显。
江童颜没纠缠,嗯了声,彻底松开手,眼看着易慎跨上车,心想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应的电话早不打晚不打,偏偏临下课十分钟,弄哭又哄不好。
偏偏易慎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掉的他心肝脾胃俱疼。
这局完败。
“哭多了晚上眼睛肿,擦擦别哭了,听话。”江童颜按住易慎放在车把的手,忍住再次抱人的欲望,探上前,语调低微,带着几分讨好,生怕再大声一点就哄不住他:“求你了,跟我说说行不行?”
掌心里接住温热,江童颜伸出另一只手轻顺着他背。
易慎抽噎:“我唔、我真没事,我们嗝、回家吧。”
眼前人哭腔不止,背后脊汗未满。凉风吹过来,冷得江童颜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
“易满满?”江童颜叫道。
等了许久,再无音回应。
直到各自关门睡觉,他也猜不出易慎到底是因为什么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童颜翻覆不停,脑子里的糨糊却越发胶着。这时候窗外的蝈蝈声洪亮,他索性坐起身,按亮手机。
游戏好友列表中,“两瓣儿橘子”的头像惹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男人咂咂嘴:“自投罗网。”
所有线索汇聚在此,江童颜暂且把易慎哭因搁下,脑中浮现锁骨上的红痣。
古人把这个叫什么来着?请君入瓮。
心中悸动,他点开好友对话框,,单刀直入:“有空见一面?”
对方回复的干脆:“没空。”
江童颜几乎能模仿出屏幕另一端人的冷漠语调。
三分凉薄四分嘲笑五分漫不经心。
江童颜摇摇头,已经知道结果,但仍不死心:“时间地点你定,可你方便。我知道你也在宁海,见一面吧。”
“没必要,我不想打职业,”易慎靠在床头板,“以后也不会参加比赛,开直播就是为了赚钱治病,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指缝中透出微弱的光,男生边打字,边分出半只耳朵听门外声音。
稍有风吹草动,易慎立马按灭电源键躲进被窝,像极了考场上作弊怕被抓的学生。
门对门得另一头,江童颜盯着屏幕嘀咕,真就没戏了?
到嘴的鸭子能飞喽?
当然不。
他扯过枕头,扣着枕角想起关门前小干部的脸,别扭的也能拧出水来。
晚上受了风,这会儿偏头痛痛的要死,他什么都不乐意想了,翻了身闭眼,梦里嘴太快:“看你还能装几天。”
一觉起来,江童颜顶着两块乌青团子,参加亲爹的婚礼。
婚庆选的是宁海大酒店,外皮低调内里奢华,立在市汽车站对面,风吹日晒十多年。
江童颜跟着玻璃转门,进门,音响里传出的《知心爱人》震天响,满屏的粉红泡泡:“整的还挺浪漫。”
江应身份特殊,上下多少十双眼睛盯着,婚宴不可铺张浪费,理应从简。
但他仍然坚持包下整个礼厅放歌。
江童颜抬眸,目光落在饭桌对面的玫瑰花瓶,心下疑惑。
江应以前站在花店门口都得凝眉皱头地快步经过,今儿怎么若无其事地允许桌上摆花瓶?
明白过味儿来,江童颜哭笑不得,他爸万年严肃风终于垮台,这会儿知道讨人欢心了?
为了给亲爹添堵来的,他自然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走过去,抻出一朵:“这花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