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央身体本就不好,憋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见到要找的人后身体跟被抽走骨头似的软下去,一顿一顿抽泣着道:“阿姐,你能不能去救救我阿兄,还有村里的阿叔阿婶——”
哭到最后,身体都在抖。
温禾安在混沌中寻得一丝清明,她先应了声好,又道:“别急,我们都在,你慢慢说。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她抬头,和陆屿然,商淮两人挨个对视,都能看出些彼此眼中的诧异。外岛这个地方,他们并未涉入多深,当初意识到“山神们”可能要在里面捣鼓些不好的东西,他们就先一步动手将那些装神弄鬼的人都拿下了。
按理说,王庭发现计划败露后,会彻底放弃这个据点,以免被再次伏击。
那里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闻央抹干眼泪,知道现在再怕也不能耽误事情,她包着眼泪,吸着鼻子,哪怕已经竭力说得清楚,仍显得断断续续:“村里从昨日夜里开始下、下暴雨,进村跟大家采买药材的商队都被地动吓走了,我们……我们没事做,就都在家里休息。”
“阿兄自那天送阿姐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他、他冒雨在山里跑了好多趟,回来后和我们说……说他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今天傍晚,阿兄搬了好多东西出来,还有阿姐之前塞给我们的三块银子,说联系了牛车在外面等,要出去避一段时间,等天气晴了再回来。”
说到这,她眼睛睁大了,不自觉用袖子去擦磨得要破皮的眼皮:“我们才到山道边,还没能出来,就听村里发出很大一声打雷的声音。”她冻成两根萝卜的手在温禾安跟前比划,磕磕绊绊描述那个场景。
天塌地陷,拔地摇山,声势比之过去浩大不止百倍。
这一次,村民们满心依赖信任的松灵果并没有发挥作用,房屋在山崩中全线崩塌,天上下的雨不像是雨,而像银色的流动的线,泛着诡异的流光。
闻梁带着弟弟妹妹们拔腿就跑,然而人铆足了劲也就两条腿,如何在这般灾祸下比速度,他们被重重摔到在地,眼见山道就在眼前,而山村快沉入深渊,闻梁当机立断,爆发出一股力量,将离得最近的闻央夹起来,推进山道,同时解下自己手指上无形的丝线,不由分说绑到妹妹的手指上,声音嘶哑:“走!外面有车,上车,跟着线走!”
闻央吓懵了,她转身去看村庄,只看见了满天的雨,下不尽的银雨,哪里还有兄长的身影。
她跟着线跑,跑到这里等了很久,拽着线不知所措,后来温禾安伏击江召,她受到线的指引,又朝王庭的方向跑。
直到这时候,才见到了温禾安。
商淮皱眉:“地动?”
“不会是真的地动。”温禾安深深吸了口气,她指尖也有点抖,只好拢进袖子里藏起来,“能瞬间淹没百座山脉,我们这边不会没有一点影响。”
她缓缓吐出口气,眼前闪过闻梁亮闪闪的眼睛还有那日抓着扫帚扑进来灭火的花婶,轻声下了决定:“我去看看吧。”
陆屿然不置可否,以指为刃,在门前开了道空间裂隙,对商淮道:“让幕一等着,我们半个时辰不回,让他直接带着天纵队过去。”
商淮也是这个想法,这小姑娘确实是熟面孔,但保不齐被村里什么人做了手脚,要将他们骗去外岛。
这种动荡时节,小心为上最好。
闻央扭动着要一起去,温禾安半蹲着身和她对视,轻声拒绝后跟她讲道理:“那边太危险了,地动时的样子你也看见了。”
“我让人带你去擦擦脸,换身衣裳,你若是睡不着就坐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回来后,第一时间和你说那边的情况,好不好?”
两人离得很近,闻央能看到温禾安漂亮眼睛里的红血丝。
她点点头,噙着泪安静下来。
温禾安起身,走到陆屿然跟前,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
从萝州到外岛用空间裂隙大概需要一刻钟,这一刻钟里,温禾安努力集中思绪想外岛上发生的事,左脸的灼烧一刻不歇,她的唇变得尤其干,她说话前,不由得抿了下,声音略低:“是原本撤出去的那些人回来了?”
商淮不知从哪里摸出柄剑,取代了四方镜在掌心里掂来掂去,闻言露出那种满街撵老鼠的晦气表情,道:“但是他们回来有什么用?人都死绝了,他们不但不警醒着赶紧跑,反而要杀村民泄愤?我有点搞不懂他们脑子在想什么。”
陆屿然提醒他:“只是地动,也不一定就是杀了。”
“还有。”他停了一会,语调偏淡,不急不缓:“说不定他们本意就在那些村民呢。”
温禾安被陆屿然那句话勾得抬起了头,她低声问,不知是在问他,还是问自己:“如果意在那些村民——那是准备做什么呢。”
商淮不由嘀咕:“大费周折要那些村民?他们能做什么?总不能是拉去做苦力……这得不偿失吧?”
除非心理扭曲有问题,不然修士也不会拿凡人出气,浪费时间又得不了好处。
“看看就知道了。”陆屿然恰好一低眸,视线落在温禾安脸上。他知道这是张假皮,它本身轻薄如蝉翼,有五官的轮廓,但颜色是透明的,贴在肌肤上,透出的是本身肌肤的颜色。
他看了一会,发现她频频舔唇,多久没喝水了一样,唇上翘起了点皮,左脚和右脚过一会就换姿势,脸色唰白,左边脸颊有一块地方却是润红的,眼睛里晕着一点潮意,看上去状态一塌糊涂。
这种模样,一般是受伤了。
“温禾安。”
他想到什么,不太确定,危险地掀了掀眼:“江无双带着王庭长老对你出手了?”
温禾安摇头,再好的演技也有点撑不住了,她挠着自己掌心,勉强朝他笑一下:“没有。我想事情,有点出神。”
从前也是。
对着他,她这张嘴,吐不出两句真话。
她不乐意说,陆屿然也不多问,他们这样的,哪个不是怀揣着满身秘密,他自己不朝外袒露,自然也懒得去窥伺别人。
隔了一会,陆屿然垂着眼,开口:“ 之前给你的灵玉里有
疗伤灵液。”
“你自己看着来。”
商淮摸着下巴想啧一声,才出个音呢,就见他冷然望了过来,眼仁漆黑,威压无声流转,清傲孑然,高不可攀,但这无声警告的样子,真就,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陆屿然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商淮看得啧啧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