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忌惮地停顿在那柄剑上,温禾安却看向江无双身后的传承。
七座传承以中间那座为主,分两列,一列各三座,他站在了左侧第一座传承边上。
实际上,左侧与右侧第一都是大热的香饽饽,谁都盯着,但都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因为江无双和温流光是同时到的。两头第一之间异象很不一样,任谁都看得出来,右边这座是杀意腾腾,惊天箭起,论攻伐之力,既适合温流光的杀戮之道,又适合江无双的剑道,而左边……
异象范围扩得也大,是春风野草,泛拂长天,生机馥郁,源远流长。没有杀伐之机,处处都是盎然的生命气息。
原以为这两个之间必定会打上一场,至少也过个几招,谁知江无双在温流光选了右侧后,竟只是拧着眉权衡半晌,最后守了现在这座传承,等它完全开启的那道契机。
谁也不懂他的想法。
但这不妨碍空气中某种氛围的凝积——还有另外两位没到呢,这样的场合,他们怎会不来。温禾安出手大家都见识过了,夺也只会夺两边第一座的位置,帝嗣就更不必说,这最中间的一座,巫山这边守得牢牢的,跟已经是自家囊中之物一样。
温禾安在做天都二少主的时候见多了这种场面,免不得要算要怎样让家族声望脸面与自身好处兼得,有时候为了前者,不得不做出让步。
现在没那么多顾忌,她能感觉到,江无双守的那座,跟她非常契合。
有了目标,其他的已经不用再看。
温禾安平静地将视线转向四周,看到了九洞十窟的巫久,但依旧没看到李逾。
她皱皱眉,翻出四方镜:【我到传承之地了,你人在哪。】
随着几个主事人纷纷离开,巫山的队伍现在是两位长老负责领头,商淮去跟那边对接了下,回来和她们说情况:“上次温流光被你毁了第二道八感,但因为有秋水稳固,合二为一,几天前出关,出关时的动静我们家长老看了,修为比先前还涨了一截。”
温禾安不置可否,声音轻轻溶于夜色:“是应该涨。天生双感废了,大家都涨,她
若不涨,天都不得急得跳脚么。”
商淮见她心中有数,接着说:“诺,温流光出来直接奔着那座传承去的,江无双没和她交手,他大约本身就犹豫。剑主攻伐,他想要温流光占的那座,但他的第八感生机之箭,又能撷取所有植株的生命本源。”
对他而言,两座都很好。
从中挑一个罢了。
“我这次就不参与了。”商淮摆摆手。
温流光和江无双都在上面,这两人瑕疵必报,心眼都不大,必定铆足了劲针对巫山。他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算了,带着巫山一起多少有点顾忌,再者陆屿然定了最中间那座,知足了。
温禾安笑了下,问凌枝:“你怎么想的,有没有想法?”
“自然有。”凌枝手腕托着从悬崖缝隙中顽强挤出来的几根开满了米粒花的枝条看,听温禾安这么一说,顿时对手中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不出意外,我大概是——”她眯了眯眼睛,指了指半空中的两个位置,跃跃欲试:“两边第二座,你有什么办法,我两去夺第一如何。”
商淮眼皮一跳,想象一下那种场面,必然又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
温流光发疯他倒是见过不少次。
江无双跳脚还没见过——多少年的笑面虎了,一向将表情管理得天衣无缝。
温禾安和凌枝到一边说了两句话,不多,真就只有两句话。说完李逾也回消息了,镜面上浮出一行字:【九洞十窟后面有片枫树林,过来说。】
她闪身离开山巅。
因为没风,枫树林一片静默,中间还有好几处下陷的沼泽,李逾靠在树身上,脸上戴着个遮盖全脸的面具,见到温禾安第一句就是:“才出来,之前没看消息,穆勒怎么样了,吐出消息了吗。”
“没。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不会松口的。”
温禾安将跟天悬家那边商定好的流程说了遍,李逾点点头,说话时抽了下嘴角,忍不住吸了口气,转身去取灵戒:“他们要多少,我给你。”
“已经给过了。”
李逾直接将灵戒塞到她手里,温禾安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李逾是什么心思,为祖母报仇的事,焉能没有他的份,于是道:“行,我回头算算,给你算一半,剩下的到时候给你。”
“我要了也没用,你拿着用,你不是千弯百绕夺了座城下来,不要钱养?”
温禾安看了看他:“我看你在九洞十窟过得也不如何,逞什么能。你脸又怎么了,遮这么严实。”
李逾没吭声,顶不住她静静的注视,深吸一口气将面具取了下来,俊朗的面颊两侧有严重的淤红淤青,都是皮肉伤,看起来吓人,但过会就消散了。
“我师父动手教育的,说我现在活人比死了的都难找,他下手有轻重,伤不了也死不了,就是难看了些。”
温禾安知道他师门的人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好,也不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六座传承,你能登上一座吗。”
李逾眼皮跳了一下。
他承认,自己是不如温禾安,但好歹在风云榜上有名有姓,她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他上一座都困难?
兄妹之间,即便已经分开许多年,但一拧眉,一提下颌,仍知其中意味,温禾安简短解释了句:“没看不起你的意思,江无双和温流光才被你摆了一道,他们早反应过来了,不管是拿你立威还是泄愤,总之不会那么轻易让你上台。”
李逾纠正她:“是被你摆了一道,不是我。”
真算起来,第一个被温禾安摆的,可不就是他自己。
“但他们没法拿我开刀。”温禾安也抵着树干靠着,说:“上去了先别争位置,站第三排就行,随便说点话激怒江无双,别起正面冲突,这个你会吧?”
李逾琢磨了会。
这不就是要他表演一副色厉内荏,实力不够,只能在口头上找回点面子的窝囊模样的意思?
他了解温禾安,她绝不会无的放矢,当即有种不妙预感:“你又要做什么?”
“这次用不着你出面。”说话时,温禾安已经起身走出枫树林,声音飘在空中:“收拾一下,别躲了,传承真要开了。”
“我总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