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双从喉咙里闷出一声恶意至极的笑,哑得很:“走!”
王庭队伍也退了。
这两人一走,温禾安松了口劲,迟来的疼痛席卷全身,她沉沉垂下眼,撑着膝盖缓了许久。
商淮一扭一拐地走了过来,和七长老一起,七长老是个板正的老者,知道这是何等恩情,感谢的话说得严谨而诚恳,商淮跟她熟一些,很自觉地又递帕子又递丹药,但正是因为熟,没法流利地打官腔,摸着鼻脊词穷,低声说:“感谢的话,你等里面那位出来说,我觉得他说的才是你想听的。”
对她表现出来的绝顶战力,商淮已经麻木到不感到稀奇了。他现在只觉得陆屿然运气好,试问,不论何等凶险绝境,道侣一来,便知局面可破,立刻安心的感觉,谁不稀罕。
温禾安嘴角不由翘了下,并不否认。
凌枝将手指探在她手腕上,纯正的匿气源源不断注入,闻言告诉她:“多找巫山要点好处,反正他们没脸拒绝。”
温禾安只是笑,不说话。
最大的危机解除,剩下的唯有等待。
日月交迭,转眼又是一天。
陆屿然没出来,然而结界外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熟人。
一个连温禾安也没想到的人。
“李逾?”
商淮看着眼前男子忍不住皱眉,他知道
李逾和温禾安关系不浅,陆屿然亲自将他的名字放进追杀令中,又亲自挪了出来,按理说,巫山和他算是握手言和了,他这满身煞气的是要来干什么?
看着总不会是好事。
他现在不该在萝州料理穆勒?他父亲都留在那边用第八感帮助探查了……商淮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看的四方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爹呢?”
李逾看都没看他,也没看陆屿然那座传承,视线越过一众长老,最终在护法阵中锁定了目标,他道:“把巫崖交出来。”
“你别在这犯病。”
商淮目光也凌厉起来,身后恢复了些的长老们纷纷上前,一气连枝。
巫崖,巫山三长老,在巫山极有话语权的一位长者,资历可与大长老和家主那几个比肩,在九州上,是跺一跺脚就叫地面颤一颤的人物。
现在在为陆屿然护法,做阵眼。
“我和他说。”温禾安从侧边竹林里的藤椅中起身,走到李逾面前,说:“跟我来。”
第104章
凌枝嫌传承汲取了秘境中所有灵气, 导致百里内花草凋敝,视线中唯有无止境的黄沙,耳边整日都是鬼哭狼嚎的呜呜咽咽, 就用匿气建了个小竹林, 竹林里放着几把藤椅,充当休憩和养伤之地。
但由于是匿气构成,竹子是黑的,躺椅也是黑的,唯有椅子上挂着的披巾是鲜嫩温馨的鹅黄色。
温禾安带李逾进林子深处, 叶影婆娑,风声飒飒, 李逾注意到她萎靡不振的气息,疲惫地扯了下唇, 哑声问:“身体怎么了。又跟谁打架了。”
“三家之争, 见怪不怪。”
她说:“打完了,养几天就恢复了。”
说话时, 温禾安的视线在李逾身上停留了一瞬。他一向注重外表, 爱干净,此时风尘仆仆的疲态却极明显, 眼睛里夹杂着交错的血丝,眼皮微肿,衣襟上还沾着几点溅上去的鲜血, 已经干透变了颜色,而他甚至没抽空换身衣裳。
李逾这次没去风云会,他留在萝州审问穆勒。
能让他如此慌乱, 一刻也等不了,气势汹汹剑指巫山的, 也唯有那件事。
“说说。”温禾安神色极静,脊背与颈子同样绷得像根一触即发的弦,或许等这份尘埃落定很久了,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天悬家主向我们交出什么答案了。”
“巫崖。”
手指用力抵了抵额心,抵御因长时间未曾闭眼而造成的刺痛,李逾长话短说,介绍了大致情况:“天悬家主用第八感问出了百年前琅州发生的事,当年不知是那边放出的消息,说发现了帝主本源的线索,于是穆勒,巫崖,江云升三人齐聚琅州。他们在琅州待了段时间,引得各方势力云集,城中暗流涌动,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穆勒听说了一道禁术,若是使用得当,或可突破至圣者。”
温禾安说:“王庭引导的。”
为了彻底搅乱浑水,他们会拖所有人下场给自家做掩护。
李逾颔首:“是,这也是穆勒一直不肯坦白的原因。禁术放在明面上来说,仍然被各大家排斥不齿,严令禁止,此事一出,他怕温家圣者更不来救他。”
他接着说:“穆勒警惕心很强,做过之后发现禁术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心中起疑,怀疑中计。后面一段时间开始查江云升和巫崖,发现这两位也听信了偏方,在琅州施粥,使人暴毙。”
他咬重字音:“但他们用禁术的原因不同,不为修为上的突破,而是为了延长寿命。这是无稽之谈,这世上若有这等禁术,几家圣者岂不人人长生?这比想要借助旁门左道突破圣者更不靠谱,觉得是他们三个被同一个胡说八道的游方术士骗了。既然三家三人都有了共同的把柄,穆勒就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琅州城有两波人死于施粥之事。事情是王庭捅出来的,他们给巫山巫崖的禁术注定徒有其形而无精髓,不会让巫山和天都真得到什么好处,而他们自己的那道,不是随随便便就成的,死去的人一定有着除年老外共同的特性。
现在也没所谓分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了。
要么是巫崖,要么是江云升及背后的王庭,王庭和温禾安还有着另一桩无法和解的血仇,温禾安不会放过他们,至于巫崖,血债血偿就是。
温禾安问:“穆勒呢。”
“死了。”
“我要把巫崖带走。”沉默了会,李逾说:“他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温禾安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护法阵,她点点头,说:“是得死。这件事我来解决。”
李逾沉沉吐出一口气:“我今天就要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