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听懂了最后一句,他一愣,下意识去摸自己手上的灵戒,这才惊觉灵戒中还放着几个灵戒,是温禾安开第八感时让他代为保管的,后面一直没来要。他将灵戒翻出来,给陆屿然。
陆屿然没有先看灵戒,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她什么时候走的。”
“酉时。”
现在是第二日卯时,马上天亮,时间相差六个时辰。
对于一个抱着必死之心去的人来说,六个时辰足够做很多事情了,也足够……让一切尘埃落定了。
不会拖太久的。
陆屿然手指冷得动作比平时慢一拍,转开灵戒,里面什么也没有,唯有两封信。
信上有名字,第一封就是给他的,第二封是给凌枝的。
他捏着那封信,捏得手背青筋直跳,指骨泛白,最终垂下眼睫,没有揭开。
瞒着妖血恶化的事死不松口,默默接受一切,用仇敌的鲜血来祭奠自己的死亡。
而这薄而轻的几张纸,她就拿这些东西,来充作他们故事的全部,最后的诀别?
滔天的惊惧与怒火灌入血液中。
想也别想。
这种结局,他一个字也不会认。
此时商淮的四方镜疯狂亮起来,他看了眼,飞快说:“李逾找我们,问二少主在哪,看样子是也知道了什么。”
陆屿然冷声:“告诉他。”
七个时辰前,江无双被江云升带着回了渝州。
渝州离永州不远,但因城中山多,路窄,土壤坚硬,是不折不扣的“穷乡僻壤”,谁也不要,处于无主的状态。
得知他受伤,王庭的人都赶到了这里。
“镇噩”让他受了不轻的伤,连连吐血,晕了一段时间。
江云升守在他床前,将这边情况告诉了族里,自己则在屋中踱步,愁眉不展。
江无双醒来后第一时间重重捏紧了床沿,江云升走过去,坐下来,望着这一幕劝慰:“医师来过了,伤口处理好了,接下来一段时日,务必好生静养。你觉得如何,好些了没。”
江无双猛的抬头,神情中夹着巨大的仇恨悲恸,再是迷惘,他呼吸急促起伏,发出粗重的喘息,死死抓住江无双的手,一开口,发现声音哑得跟几天没有沾过水一样:“叔父。”
“……我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会察觉不到吗。”
他改而捂住胸口,那里有一根骨头断裂了却没有处理,那是自出生就伴随着他的“剑骨”,是他无双的信念,这事令他难以接受:“叔父,陆屿然能控制第八感的范围和力度了,他可以对人使用了。可是怎么会,他、”
江无双咬牙,说不下去了。
“只是初步掌控。”
“初步掌控,便能在我持有生机之箭时,强行碎我剑骨?”江无双觉得荒谬,看向江云升,雷霆大怒:“都说我四人称雄,可他的第八感现在摆脱桎梏,无所忌惮,还有个温禾安走灵道,修十二神录,帝主对巫山可真是不遗余力。拥有此等助力,还有我和温流光什么事。”
“一时的胜负算得了什么。”
江云升同样有事情超出控制的怒气,但也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否定他,心境若是真出了问题,那可就真叫有苦难言了:“在你们这个年龄,万事皆有可能,他陆屿然有机缘,你也有。”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强大如帝主,死后还能留下几分力?更遑论妖骸才是九州心头大患,他真正想拔除的祸根,就算有心相助巫山,也无余力。若不然,陆屿然为何还没继承他的位置?”
“他无余力,而你有王庭全力相助,两位圣者的情况你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未来王庭的兴衰尽在你一人之身。”江云升笃信:“你将成为九州史上最年轻,最强大的圣者,难道这点风雨都接受不了?”
江无双握拳平复心境。
恰在这时,一封信被送了进来,进来的从侍尽职尽责地禀报:“公子,这信被飞刃钉在了厅中八仙桌后,才被发现,送信人不知所踪。”
江无双将里头信纸折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脑袋里有东西嗡的一下炸开了。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身体一个踉跄,几乎坐不稳,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怎么可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一次次事件超乎预料,这大半年,江无双都算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句“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百年筹划,前面顺水顺水,到最后了,事事出岔子。
还都是要命的岔子。
江云升见状抽出他手中信纸,定睛一看,脸色也变了,须臾,闭着眼将纸拍在桌面上:“是谁。”
江无双甚至都察觉不到胸口那根骨的疼痛了,他强迫自己冷静,闭目凝神好一会,说:“不会是天都和巫山,如果
是天都,现在就该不顾一切跟我们拼命,也不会是巫山,不然这封信不会到我手上,而应该到天都圣者手上。”
“也不是隐世世家,那些人懒得出奇,跟巫山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发现了端倪也是第一时间跟他们说。”
“他给了时间地址,让我们准时前往。”江无双睁开眼睛:“对王庭摆鸿门宴,散修游侠没这等胆量,那么就只能是世家宗门,不直接捅破这件事,是想和我讲条件,妄想捏着我们的咽喉,要源源不断的好处。”
太天真了。
王庭只会倾巢而出,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死人对他们来说才是安全的。
这种被人猝不及防拿住软肋的滋味不好受,江云升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磨得心气不顺,他盯着这张纸上的妖血图腾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说:“我带人过去。”
“我也去。”
“你别去,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