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信将疑的又闻了闻,这一次,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燕煊的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小白。”
不远处正在拉着甘儿吃糖人的小白,脊背一凉。
半晌后,被踹了一脚的小白躲在甘儿身后嘟哝道:“俺就说他肯定不让俺在羿宁身上留魔息,这一脚应该踢在你身上。”
甘儿也踹了他一脚。
“还有没有天理啊。”挨了两脚的小白欲哭无泪,只想连夜赶回南疆做他的虎族山大王。
燕煊抬手除去小白留在羿宁身上的魔息,复又将自己的魔息附了上去,脸色才和缓些。
莺歌楼内。
雅间里的婢女尽数退下,燕煊提起茶壶给羿宁斟茶,又道:“你怎么来南柯泽了?”
“师姐告知我,掌门的故乡在此,他去处不明,想来有可能在这里找到他。”羿宁端起茶杯,以盖拂去茶沫,一口便尝出是君山银针的味道。
燕煊倒是会品茶。
不过,如此殷勤地给他斟茶,怎么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讨好与他。
燕煊若有所思:“今时不同往日,若你家掌门在此处,不得把满城的魔修杀光。”
说来奇怪,这里何时成了人魔共处的模样?
羿宁瞥他一眼,凉飕飕道:“掌门不会做那等黑白不分之事。”
魔,也有好魔。只是生下来与人类血脉不同罢了。
只是……太多魔族和魔修,敌视人类。所以城池内一旦出现魔,城主就会立刻请修士来除祟。
人魔泾渭分明,像南柯泽这般和谐的地方,已经举世罕见。
“是吗,上仙也这么认为”
窗外厚重的云遮住月光,唯有桌上烛火摇晃,映照在燕煊眼底,亮亮的。
“自然。”羿宁略显不自然地撇开目光,他既然把燕煊视为挚友知己看待,便就是早已抛除那些固步自封的陈腐念头。
从前,他确实是极其厌恶魔修的。
烧杀抢掠,茹毛饮血者大有人在,但现在羿宁却不那么认为了。
是……燕煊改变了他么。
“你在这里等谁?”羿宁忽而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燕煊端起酒杯的手微滞:“你不认识。”
“哦。”羿宁知道他有意隐瞒,便也不在追问,等到燕煊想告诉他时,自然会说的。
他放下茶杯,轻声道:“也罢,我在这里不过是耽误尊主的好事,我同甘儿先去寻找掌门的下落。”
燕煊听到他的话,咬了咬牙,道:“我真不是在吃花酒。”
羿宁以袖掩去唇角笑意,故意敷衍道:“那就当不是吧。”
他提起剑欲走,却突然被拉住,燕煊盯着他,低低的道:“办完事情,还来这找我。”
羿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当他想确认自己的安全,于是点了点头便下楼去。
燕煊立在窗边目送羿宁离开,直到那水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还在看人都走远了。”
燕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叫符濯来见我。”
那女子手执团扇,轻轻在脸边挥了挥,笑道:“符濯就是我,我就是符濯。”
闻言,燕煊轻嗤了一声,说:“不过是个被排出来的心魔罢了。”
那女子手微微顿住,笑容淡了下去,冷声道:“不愧是魔尊,一眼便把我瞧透了。”
她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非是人类,亦非魔族,她只是符濯从体内排出来的心魔,是符濯不要的东西,也是符濯最得力的部下。
“他什么时候来。”
“符濯暴露行踪,他早知道你会来,现在嘛……大概早就逃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燕煊懒散地抬眼,饮鸩在窗边敲了敲,说道:“那么,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来帮你说?”
女子凑过来,指尖轻轻按在饮鸩的刀刃上,巧笑道:“别急,他让我留下,自然是有话叫我告诉你的。”
下一刻,饮鸩周身缠绕起魔雾,莺歌楼内无风自起,生生削断了她的手指。
“说。”
*
展家。
这几天恰逢南柯泽四年一度的灯会,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都挂满了七彩流光的油纸灯。
展家乃高门大户,油纸灯在竹竿的支撑下,在墙边整整齐齐的挂好,整个院子亮堂极了,身处其中,难分昼夜。
“几位贵客请用茶,主家稍后便到。”
跟着小仆的指引落座,羿宁四处打量一番,难以想象掌门那般清心寡欲之人自幼竟住在这样的地方。
来时,他们沿路打听,已经将展家了解了些许。一个行商世家,掌门家境如此富有,为何要上山修炼呢。
若生于贫寒人家,想要靠修仙博得一线生机可以理解。可家境殷实,又有家业继承,寻常百姓断不会抛家弃业跑到山上去吃苦的。
“上仙,你饿不饿呀。”甘儿从桌上端起盘小点心推到羿宁面前,“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
这小家伙,真是时时刻刻都记着燕煊的吩咐。羿宁有些无奈道:“晌午吃多了,现在并不饿。”
甘儿点了点头,而后从盘子里掐住块桃花酥,扔给了旁边眼巴巴看了半天的小白,故作嫌弃道:“看你那馋样。”
小白欢喜地接住桃花酥塞进嘴里,没有察觉到甘儿看着他偷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