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理睬他。
姜父坐在床边,皱起了眉。
“难道是姜瑗半夜叫你带着蛇跑出来,摁着你的手让你咬老六的?”
“爹,您要信我,我真的没撒谎,就是姜瑗伤的六妹!您忘了?姜瑗她娘是妖女!她娘不正常,她也有病!”
“够了!”
姜父猛地站起来,狠狠抽了姜沛一巴掌。
姜沛十五年的时光里,一直是被姜父田氏捧在手心里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姜沛被打的脑子嗡嗡响,他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
田氏见不得儿子受过,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朝姜万城哭喊。
“你竟然为了一个贱种打我的儿子!”
姜万城真的动怒了,他想到柔弱胆小的姜瑗,心里竟浮起一丝愧疚。这么多年他碍于田氏的面子,从未管过姜瑗,如今这孩子刚有机会过得好一点,他的儿子女儿竟然想用蛇咬死她。
不愿再和妻子争论此事,姜万城拂袖而去。
田氏拿鸡蛋帮姜沛的脸消肿,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看床上疼昏过去的庶女,田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庶女姜璇虽是自己养大的,却一向顽皮,往日就容不得人,今日一看姜瑗要分她宠爱,肯定撺掇沛儿拿蛇咬人,结果黑暗中失手咬了自己。
——真是个蠢货!
坐在桌前,姜瑗看着姜璇灯火通明的屋子,微微一笑。想利用蛇虫鼠蚁伤害一个巫蛊师,怎么可能。
田氏身边的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却人心不齐,只要她找到各人的突破口一一摆平,田氏独大的局面就会分崩离析。
突然有人敲门,姜瑗沉下脸色,恢复了之前的胆小瑟缩。
“爹爹?”
“刚才吓到你了?”
姜父一改往日的不闻不问,变得温言细语,说着就叫人把热粥送进门。
“喝点吧。”
姜瑗点点头,将粥碗捧在手心,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姜父看着姜瑗,觉得她吃相腼腆,缎子般的长发被拢在一旁束好,与自己几个爱在头发上倒腾花样的女儿不同,显得素净优雅。
“以前是爹忽略你了。”
“没有,爹爹。”
姜瑗睫毛忽闪,垂眸不语。
一直以来,姜父都没注意到家里竟然还有像她这样纯美清秀的女儿。看到姜瑗的美貌,姜父突然后悔当时做出把她送去贿赂高太监的决定了。
这样的一张脸,进宫当皇妃都绰绰有余。
于是,姜父试探她。
“听闻你与三皇子殿下,有私交?”
姜瑗闻言,惊得抬起头。
“父亲,可不敢这样说!女儿与三皇子不过是在幼时有过几面之缘,若没有四姐姐从中引荐,女儿怎会认识皇亲贵胄。”
“我是想,若你真与三皇子关系甚密,你不愿伺候高厂公,为父也不为难你。”
“女儿不敢,既然父亲当初叫女儿伺候高公公,必然有父亲的想法,女儿不敢怠慢。”
姜瑗知道,三皇子生母是孟贵妃,孟贵妃多年圣宠不衰,圣上爱屋及乌,自然对三皇子多有照顾。可论起实权,高鹤才是皇帝的臂膀。
对姜父而言,三皇子和高鹤两个人都需要讨好巴结。长姐姜瑶性格骄纵,姜父恐她未必能讨三皇子欢心,这才对自己动了心思。
两个人,两条路,哪个都不是好归宿,姜瑗才不会随意答应。
“你倒是听话”姜父对姜瑗的顺从十分满意,他拍拍女儿的肩,站了起来,“早些休息吧。”
姜瑗微微皱眉,拉住父亲的袖子。
“爹爹,我怕……”
姜瑗恰到好处的撒娇,姜父见状不忍,借此机会,姜瑗便请求姜父,让她搬回青柳院,避开兄弟姐们的嫉恨。
“搬回去?青柳院里你一个人怎么生活,也不跟姐妹们读书了?”
姜父原本早已把这个女儿忘在脑后,按田氏的小心眼儿做派,姜瑗这十年过得肯定不好。可今日相谈之中,姜父又觉得她大方得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生活养尊处优。
“饭食虽克扣了不少,可还是有两餐可吃。平日便是练练绣花,姨娘走前还给我留下了医典,偶尔也会翻翻。”
姜父想到她娘是蛊女,便训斥道,“苗蛊巫医都是下九流,看那些做什么。”
姜瑗听不得姜父对巫医苗蛊的嫌弃,下意识反驳。
“巫医也是医。”
“巫医,巫蛊都是害人的。”
“……也是救人的,爹爹当年身中奇毒便是我娘用蛊所救。如今,爹爹身上的顽疾,正经大夫救不了,换我用蛊就能好。”
姜父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知道他身上的隐疾,大为意外。
“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的病症的……”
“中医有望闻问切,巫医也有。只是巫医比中医用药范围更广,上到飞禽下到鼠蚁,人们不了解,才会产生恐惧。”
从小到大,姜瑗似乎只在苗蛊有关的事情上固执的一面。
姜父想到,自己早年确实被姜瑗的娘所救,可碍于世俗门第的观念,中原人哪愿娶蛊女回家,便负了她。没成想,蛊女却跟他一路到了扬州,还生下了姜瑗。
都是造孽!
姜父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