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时常叮嘱秦世子务必关照你,他照做了么?”
江窈点头:“他每回月试都是国子监第一,随手作一篇文章都被司业拿来当范本读,你让他来关照我什么呢?”
她想起自己念高中那会,除了月考还有周周清,最后又出了个黄昏练,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经历过应试教育洗礼的社会主义·窈,万万没想到,国子监的莘莘学子成天都是吾日三省吾身也。
明明她以前也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学霸。
唉,往事不堪回首,英雄不问出身。
但是她又不能拿出来说,虽然她看起来是个咸鱼,实际上呢,翻过来还是个咸鱼。
这就好比谈恋爱走心一样,人家跟你说现在,你跟人家谈过去,人家跟你说未来,你跟人家谈现在,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倒也是。”江煊想了想,秦世子确实和江窈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还是别让他务必关照我了吧。”江窈恍然大悟道,从旁边的书柜底下搬出一摞书,“我说呢,刚去国子监前半个月,他怎么每天都送一本书给我。”
江煊随手翻了两本,一脸嫌弃:“怪我思虑不周,这些书晦涩深奥,他自己都不一定领略通读,纯粹就是在你面前显摆呢。”
“秦世子不是这样的人吧。”江窈显然不信,江煊他确定说的不是自己么,装叉他最在行,虽然每次都装的四不像。
“他表面上是个闷葫芦而已。”江煊告诉她真相,“不和你说这些了,我今儿早朝整装待发,谢相他踩着时辰进殿不但没被罚,还顺手参了我一本。”
江窈“哦”一声,“敢情儿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什么意思?”江煊困惑。
江窈传唤连枝,连枝在殿外“哎”了一声,“摆在凤仪宫外头实在不像话,奴婢便命人抬进来了。”
姐弟二人向连枝身后看去,三口箱子顺次从左到右摆放。
江煊委屈巴巴:“他怎么不参你私自出宫,我昨儿也受惊,不见他送口箱子给我。”
“你别是被谢相参傻了吧?”江窈扶额,她这个便宜弟弟真是无药可救。
掀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哼,流入俗套。
连枝很是兴奋,江窈则无动于衷。
具体表现如下——
连枝:“这可是碧玺呢。”
江窈:“绿玛瑙而已。”
连枝:“还有黄龙玉。”
江窈:“金丝玉而已。”
连枝:“相府的烫金文书。”
江窈:“假惺惺。”
唯有一件江窈留意后便再也移不开眼,水滴般大小的吊坠,里头嵌着恍若月光的晕彩,交织成影,细致观察才能够看到里头立着个飞天小嫦娥的雕塑,活灵活现。
“这石头真好看。”江窈忍不住摸了下,触感温润,“可怜我的夜明珠不过短短三五日,便要被我打入冷宫。”
“这叫月长石。”江煊放在手心掂量起来,“你知道按照谢相平日里劝谏父皇时的口吻,他送这月长石给你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江窈随口回道,心底暗自企盼,今天好像又不知不觉屡次提到谢相,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可千万别做噩梦。
江煊对这月长石颇有几分爱不释手:“他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被广阳郡主的糖衣炮弹迷惑住,区区一个夜明珠不值得你当块宝。”
“他在行贿?”江窈暗搓搓的想,她若是江煊,明儿就狠狠参谢相一本。
从战略上来说,肯定要先正面刚,实在刚不过可以溜之大吉,再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迂回政策。
“真要论起行贿,凤仪宫第一个脱不了干系。”江煊看了一眼心事写满脸的江窈,“你这哪叫凤仪宫啊,干脆改名叫聚宝盆得了。”
江窈一把抢回月长石:“回东宫温你的书去吧,太子殿下。”
“你果然被糖衣炮弹迷惑住了。”江煊意难平。
等江煊走后,江窈已经寻思起将这月长石挂什么地方。
连枝看着她左右踱步,很想说一句挂胸上最好看,酝酿半天没说出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公主殿下每次听到谢相的名字,都像如临大敌。
江窈其实有过一瞬间的冲动把月长石和玉佩埋到一起,但是转头就把这愚蠢的想法给抛到脑后。
要骨气有什么用,美滋滋才是关键。
江煊的意难平一直徘徊在心头久久不散。
明明以前郑侯爷送礼哄江窈开心的时候,江窈看都不看一眼顺手就丢给他。
翌日上朝前,他心底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今天也要努力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迟早有一天,谢相要被他当做垫脚石。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而且现实还给了江煊一记响亮的耳光。
朝堂上就明年春闱的主考官人选展开了激烈争论,正当江煊整了整襟领,打算以一个十分拉风的姿势走出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