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曦经常像这样偷偷的观察他,躲在树上,躲在房梁上,或者趁他睡着时。
她希望慕离私下能做出一些不规矩的举动,然后被她抓个正着。譬如说偷懒,偷吃她的点心,或是偷偷的在背后咒骂她,或是往她的汤里吐口水——但没有,这些事他从来没做过。
她确信慕离是讨厌自己的,至少幼年时的他是讨厌自己的,但慕离似乎从来没想过暗中报复她。
他想假装一辈子的君子?
珑曦喝完醒酒汤,突然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今天怎么没听见金丝雀的叫声?
金丝雀的笼子是放在门口长廊上的,平常它那张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乱叫,今天安静了,反倒令整个青宫阴森森的。
珑曦来到廊上,想要给它喂些水,却发现笼门是敞开着的,里面只剩下几根黄色的羽毛。
“鸟呢?”她一下子急了,“笼子门怎么被打开了?”
“是我打开的。”慕离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刚刚我把它放走了。”
慕离莫不是有病?它那么笨,身子又那么弱,万一在外面饿死了怎么办?
她回到床边穿了鞋,打算遣人出门去找,但被慕离一把按住了。
“公主,总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他舀了一勺石榴,送到珑曦嘴边,“吃了再去找也不迟。”
她在气头上,遂将头一扭,不肯吃。
“张嘴。”慕离举着勺子的手一动没动,“石榴是解酒的,喝了那么多酒,晚上没准又要闹起来。公主忘了上次喝醉了学鸡叫的时候吗?”
珑曦犹豫不决,但就在这时,夕颜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殿内,口里还不停嚷嚷着。
“不得了,公主又不见了,你们赶快去找,赶快去通知慕离……”
但一抬头,见珑曦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她立即松了口气。
“公主,您吓死我了,我刚才去给您送醒酒汤,结果没看见您,奴婢以为您又跑哪儿去撒酒疯了呢。”她抚着自己的心口,“外面可出大事了。”
“谁出事了?”
“陈国的大皇子呗。半个时辰前,大皇子乘着步撵到宫外去巡视,在路过一片树林子的时候,突然有一只鸟飞了出来,让他受了惊,而且还……啄伤了他的一只眼睛。”
珑曦看着外面空了的鸟笼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伤的很重吗?”
“不好说,他从步辇上摔下来了,太医正给他诊治呢,摔伤倒是没什么,在床上修养个大半年也就无碍了。但那只眼睛伤得很重,估计会保不住呢……”
慕离放下勺子,回到桌前用帕子拭干净手。珑曦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侧脸的轮廓在灯火下添上了一层阴影,显得疏离且淡漠。
肯定是他指使那只金丝雀去对付大皇子的,他的法术能随意驱使鸟兽,做这种事根本不在话下。
若是他在宫内被啄瞎,戚国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慕离才会劝他躲到宫外去——他私自
慕离替他报了之前的仇,她应该感谢慕离,但想来想去,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陈垣他是陈国钦定的储君,但如今瞎了一只眼睛,那他岂不是当不成国君了?”
慕离反问:“为何不能?”
“当国君的人,身体不可有明显残疾,这是规矩。”
“公主,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若想取得一个人的信任,那你就应当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
她懂了。
不错,陈垣他瞎了一只眼,若按常理,他的国君之位就该泡汤了,但越是如此,戚国就越要主动站出来支持陈垣,这样一来,陈垣才会对戚国感恩戴德。
有点意思。珑曦虽然不太赞成这做法,但不得不承认,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慕离见她神色异样,便起身准备离开,但珑曦叫住了他。
“我问你,你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为了替我出气,还是为了朝堂斗争?”
慕离沉吟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用帕子擦干净手。
“夕颜,时辰不早,服侍公主睡下。夜里盯紧些,若是公主有什么舒服,劳驾来知会我一声。”
第18章 苍鸾之峰
之后的半个月,那金丝雀都杳无音讯,珑曦每日拿着书在青宫门前候着,却连半根鸟毛也没等到。
“公主,别等了,没用的。”夕颜劝阻道,“它之所以不回来,肯定是将公主给忘了。”
珑曦卧在椅子上,将书翻了一页。
“别这么悲观,往好处想——它之所以不回来,可能是因为它死了。”
这几天晚上,珑曦总做各式各样的噩梦,梦见儿时跟慕离打架时的场景。她实在忘不了慕离儿时看她的眼神,那种带着仇恨和不屑的眼神,总能让她火冒三丈。
然后她就醒了,开始肚子饿。
这些梦让她很烦,总让她产生一种没来由的慌乱和失落,愤怒之中还有惊恐。整整好几天,她心情都坏的要命。
这天早晨,她被宫中的鸣钟声吵醒了,遂再也没睡着。钻出被子时,发现窗外已经晨光微熹,能隐约听见虫鸣鸟啼的声音,但外面的长廊一直是静寂无声的。
珑曦一直不怎么喜欢那只倒霉的鸟,但笼子空着放在那儿,总觉得少点什么。
她试着抓了只鸡放在笼子里,期待它能喊两嗓子,但婢女们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