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师映川忽然看向纪妖师,他的脸色变的颓然而复杂,道:“纪山主,其实我现在很恨你,你为什么要发现这件事?如果你没有发现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会一直不被人知道,我就还是会一直以为自己是师尊的儿子,快快乐乐的,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此时师映川的神情无法形容,是难以言说的黯然,他忽然用一只手捂住脸,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因为脸被挡住,看不到,而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但是很快,从师映川的手指缝里有液体渗漏出来,陆续滴在了地上,无声地溅起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水花,此时此刻,师映川紧紧咬住自己柔软的下唇,生怕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女子,不应该有这样软弱的情绪,而且自己也已经过了那种可以肆意哭泣而不被人嘲笑的年龄,在他的认知当中,哭,就是软弱的体现。
连江楼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微动,这一刻,周围的气氛明显变了,师映川也感觉到了这丝异样,可他还未及反应,连江楼却已经开口道:“这难道就是一种亲情的体现么,失望,无奈,痛苦,迷惘……川儿,你师祖曾经对我说过,这世上只有人心才是最奇妙也最复杂的东西,人的感情才是世间最绚烂的颜色,最香的气息,最醇美的味道,最优美的声音,最动人的形态,其他的一切事物都无法与人心相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连江楼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大,但却沉着得让人隐隐生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响在殿内另外两个人的耳中,他慢慢用手在师映川的颊侧上轻抚,那平静的表情之中却有着透骨彻髓的洞察力,师映川由此渐渐松开了捂着脸的那只手,露出了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眼神怔怔地看着男人,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慢慢渗透出来,这时连江修长的手指缓慢来到师映川的眼角,沾了一点泪水,仔细看了一眼,道:“人心,七情六欲……这样的感情果然很有魅力,很动人,不过川儿你要明白,这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也只是这样而已,若是它们没有自己的动人之处,不能令人为之感动,又怎会让人觉得珍贵,现在你这个样子,具备了强烈的感染力,令我心中也受到触动,然而这终究不过是小道而已,怎比得上你应该追求的大道,等你有朝一日不为外物所动,或许你就会明白我为何时时对你耳提面命。”
连江楼说着,将手放在师映川的肩膀上,他能够感受到从师映川身体表面传递过来的温度,同时也能感觉到从这具身体内部向外扩张的情绪,那是说不出究竟是愤怒怨怼还是激动难过的情绪,师映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令这种情绪波动很容易地传递给连江楼。
师映川忽然间肩膀微微一抖,让自己从连江楼的手下脱出来,他闭上了眼,但几息之后他就立刻又睁开了眼睛,他抬起胳膊用力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很快,除了略有些泛红的眼眶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痕迹能够证明他曾经哭过,师映川知道,无论愿不愿意,甚至是否是被迫的,人总要长大,同时也必须去面对一些事情,接受一些事情,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可能按照任何人的意愿运转,也不会根据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而有所改变,所以他只能学会接受。
“……那么,我现在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师映川努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先前被风吹乱的头发,目光向纪妖师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就盯着地面,说道:“这件事……”刚说到这里,纪妖师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走过来面对着连江楼,面色复杂地道:“我有事跟你说。”连江楼不假思索地微微颔首,转身向殿后走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师映川的视线当中。
大殿里只剩下师映川一个人,他没有离开,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缓缓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周围也安静得让人窒息,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面前,随之响起的是纪妖师低沉的声音:“……起来,跟我回弑仙山。”
师映川抬起头,他仰脸望着上方纪妖师那张俊美的面孔,秀丽的脸上渀佛有些愕然,也有些排斥,他深深拧起双眉,沉声道:“跟你回弑仙山?为什么?我不去。”
纪妖师嘴角轻扯,有点冷笑的意思:“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爹!”他俯身抓住师映川的胳膊,将少年拉了起来,他冷眼看着面色微显憔悴的师映川,审视着对方酷似燕乱云的脸,道:“既然你是我儿子,自然应该随我回去,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弑仙山的少山主。”师映川陡然用力一甩胳膊,挣脱了纪妖师的手,他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摇头道:“不,我不随你去弑仙山,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断法宗才是我的家。”
纪妖师冷冷望着他,道:“给我一个理由。”师映川渀佛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一般,他看着纪妖师,神色并不畏惧也不担忧,显得非常平静,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儿子看父亲时应该有的眼神,师映川平静地笑了笑,笑容之中却有着一抹决然与坚定,他平静地说道:“理由?那么我就告诉你理由……”他平静微笑,笑容显得非常从容,然而他却握紧了拳头,眼睛一眨也不眨,有些伤感也有些冷漠,并且这种感觉在他心中迅速扩大,直至满满地充斥了他全部的身心,师映川低声说道:“我只想告诉山主,你确实是我的生父,我的身体里也确实流着你的血,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很想问你,在我出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小时候在大宛镇给人当牛做马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努力学艺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第一次舀起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生病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听着师映川这样一连串的问题,纪妖师忽然就发现自己竟是无言以对,回答不上来,他沉默了,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情感在流淌,师映川的眼神里有着抗拒,也显得极为决然,他向后又退了一步,继续说道:“就像我说的这样,你在血缘上的的确确是我生父,但是你也的确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在我人生的前十四年里,你没有参与,没有扮演父亲的角色,所以我认为,我是有资格质疑的,质疑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
师映川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转身就向后面奔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是连江楼,其实以他的修为,师映川是不能察觉到他的到来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师映川就是知道他来了,师映川几步奔过去,将自己整个人埋在男人的身后,拳头紧握,然后他就突然紧紧抓住了连江楼的衣袖,渀佛是一个生怕被大人丢弃的孩子,他声音微干,喉头微紧,轻声道:“师尊,纪山主说他要带我回弑仙山,你不要让他带我走……师尊,你是不要我了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师映川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不想去在意其他的什么事,也不想去思考利弊,此时此刻,师映川唯一充斥脑海的情绪就是恐惧,他不能离开这里,他不肯离开,他在这里生活了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印在他的记忆当中的,他割舍不下,更不必说这里的人,他是那么地熟悉这一切,这里是他的家,是他在习以为常的同时也深深眷恋着的家!
“……我从未说过会把你送人,也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这里抢走。”就在师映川满心恐惧,患得患失之际,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连江楼那熟悉的声音,稳定,从容,一如记忆中的那样,没有改变,令师映川突然一下子就觉得鼻子微酸,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里紧攥的衣袖,连江楼转身面对师映川,他神态如常,黑色的眼眸无比平静,那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平静,真正的平静,淡淡说道:“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所以从前我是如何对你,现在当然也是一样,这是我的选择,没有人可以改变,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有任何不安,更不用因此悲伤痛苦。”连江楼的声音并不柔和,但却具有令人安心的力量,那种熟悉的气息,这此情此景,种种所有,使得师映川顿时气血不稳,心潮难平,哪怕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事实是假的,哪怕真相是他不愿接受的,但至少他相信连江楼不是假的,这个男人给予自己的一切都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终于安心起来,低声道:“……是。”
“不过,你也确实需要去弑仙山一趟,毕竟你是纪氏之人,需要祭拜纪氏祖先,认祖归宗。”连江楼的语气不容置疑,此时纪妖师一言不发,只是负手静静站在原地,师映川抿紧了嘴唇,似乎是在犹豫,然后他看向连江楼,问道:“那我去了以后就可以马上再回来,是吗?”连江楼微微点头:“不错,这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愿意在弑仙山住一段时间,那就随你的意,若是你不愿多作停留,便可以回来。”
师映川听了这话,似乎就是得到了某种保证,他终于放下心来,微声道:“是,我知道了。”这时一直沉默的纪妖师忽然开口,轻斥道:“别婆婆妈妈的,还不快点随我回去!”师映川却好象没听见一样,拉住了连江楼的袖子,道:“我在海上遇到了风暴,和宝相他们失散了,以他们三人的修为应该不会有事,不过想必会很担心我,师尊,你让人把我已经安全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罢,免得他们担心。”
这只是小事,连江楼自然应了下来,师映川再无言语,就此别过,却是回到了自己的白虹山,他带上了方梳碧,没有让她继续一个人留在这里,同时也安排了车马与随行人员,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默默离开了断法宗。
……
一行百余名骑士在官道上奔驰,不是很快,但速度却很均匀,这也是让马匹能够长时间奔跑的正确方法,在这一群人大概中间的部分,是两辆精致但造型低调的马车,一前一后,道路两边是叶子枯黄的树林,静悄悄的,偶尔有野兔惊慌地蹿过。
此时后面的那辆马车内,师映川倚在厚厚的虎皮垫子里,他安静地坐着,精致的面孔上没有表情,显然是在发呆,在他对面是身穿紫袄的方梳碧,女孩腿上搭着暖和的毯子,梳着一条长辫,整个人显得干干净净的,先前师映川在海上遇到风暴的时候,只尽力保住了自己身上的两件东西,一个是别花春水剑,另一个就是装有洗髓丹的盒子,那药盒密封性很好,师映川在大海中虽然漂流了几天,但盒子里的洗髓丹却并没有被水泡到,前时在白虹山见到方梳碧的时候,师映川就将洗髓丹交给她,让她吃了下去。
此时方梳碧有些担心地看了正在发呆的师映川一眼,然后微微凑过身来,一只手轻轻在少年的肩上一搭,柔声唤道:“……映川?”
师映川一下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含糊地道:“唔……梳碧,怎么了?”方梳碧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你在想什么呢。”师映川有点抱歉地一笑,拉住她柔软的手,道:“没什么。”说着,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出来这些日子,好象我们现在距离弑仙山已经不远了。”方梳碧点点头:“是啊,听说再有一两日就会到了。”
师映川笑了笑,眼中却并没有欢快的笑意,他端详着方梳碧清丽的面孔,问道:“这些天你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吗?”方梳碧想了想,道:“我觉得身体好象轻快了很多,打坐调息的时候比平时畅快,很舒服。”师映川有些欣慰之色,点头道:“这就好,看来这洗髓丹确实有效果。”先前在白虹山的时候,方梳碧就已经听人说起师映川在大乾的交易会上以两颗龙龟内丹的代价换了一枚洗髓丹,后来等到师映川回到白虹宫,她也亲眼看到师映川从秘库将两颗龙龟内丹取出,遣人送去天涯海阁,她出身桃花谷,方氏一族乃是行医世家,她自然比其他人更加明白龙龟内丹的价值,一想到师映川为了自己舀出这么珍贵的宝物,方梳碧不安心疼之余,也满怀感动,一时间她轻叹一声,缓缓靠在师映川怀里,低声道:“为了蘀我弄到这颗洗髓丹,你竟然舀两颗龙龟内丹来换……你这个笨蛋,平时明明很聪明的,也不是肯吃亏的人,可这一次却做了这种赔本的买卖。”
师映川轻抚着方梳碧柔顺的秀发,女孩淡淡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端,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师映川温和地说道:“傻瓜,这哪里是什么赔本的买卖,是我赚了才对,因为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很久,而不是眼看着你逐渐老去,最后死在我面前……梳碧,你为了我可以抛弃家族,现在你只有我了,我有责任负担起你的人生,我们以后会生很多孩子,一起活很久很久……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练功,你资质我可以用洗髓丹帮你改变,但是如果你自己不勤奋的话,我除非是神仙,否则也一样没有办法帮你。”
“嗯。”方梳碧重重点头,她的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幸福之色,头靠在师映川还并不宽阔的胸前:“映川,你对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我会很努力的,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而不是短短的几十年。”
师映川微笑,他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的初恋情人香雪海,那样鲜活年轻的生命,却如同花朵那样凋零……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搂紧了怀里的娇躯香雪海,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这一回,我们要一起活得很久很久。
☆、一百六、弑仙山
师映川搂着方梳碧温软的娇躯,他的年纪还不大,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而方梳碧已经十八岁了,身材和他是差不多的,此时这样倚在师映川身前,并没有什么小鸟依人的感觉,但看起来却是一幅很温馨自然的画面,方梳碧嘴角噙着笑容,轻声道:“我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直到我死……映川,我喜欢待在你身边,因为这样让我觉得很安心。”
师映川微微动容,抚摩着方梳碧的肩头,他尽管也有着其他的情人,但毕竟那都是些男子,虽然也是对他情意深厚,但终究没有女性天生的温柔细腻,在方梳碧这里,师映川总有一种与其他情人在一起的时候所没有的感觉,此时他将下巴轻轻压在方梳碧的头顶,鼻中是对方发中的芳香,师映川低声道:“梳碧,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哪怕已经过了这些天了,但是每当我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居然是这样的,我心里就非常烦躁……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是别人的儿子,你知道,我对我师父的感情很深,在我眼里他既是我师父又是我父亲,我崇拜他尊敬他,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我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一点儿也没有……梳碧啊梳碧,你可知道我究竟有多么失落吗?哪怕师父他对我一如既往,我也还是很失落啊!”
师映川说着,微微闭起了眼睛,那张精制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几不可觉的感伤,这种情绪很淡很薄很不明显,但同时也很真实,没有半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作态,方梳碧眉尖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和怜惜,她靠在师映川胸前,静静听着少年平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了自己的情郎此刻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感伤,同时也有淡淡的疲惫以及惘然,她安静着,白皙的手指绕住师映川胸前的一缕黑发,轻声说道:“……我知道的,你在莲座身边长大,你对莲座的感情一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某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长久以来所坚信的事物忽然被打破,这种感觉一定非常痛苦,尽管我无法身临其境地感受这些,但至少我猜得到几分。”
方梳碧有些依恋地偎依在师映川身前,手指将少年的长发绕着,渀佛绕上了情丝,师映川现在年纪还不大,身量并未长成,看起来还有些少年特有的纤细之态,但在方梳碧眼里,却只觉得师映川是世上最风度翩翩的男子,谁也比不上,即使是连江楼与纪妖师这样的男人,在她心中也是不能与师映川相比的,她贪恋地汲取着少年身上那亲切的气息,柔声说道:“你不是一个喜欢感伤的人,我也不愿看到你这样,这种情绪对你没有好处的,你比我更明白这一点……映川,我喜欢看你高兴,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好看,所以你应该多笑笑才对。”
女孩轻软的话语如同春日里燕子的呢喃,师映川觉得有些安慰,他感谢一般地轻轻拍了拍方梳碧的背,没有说话,脸上先前的那一丝阴霾略略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抹浅浅微笑,他在这些年里经历了不少事情,并非一般少年那样心志不坚,即便心中有些压抑,却也不会太影响他,因为他早已经学会了无论面对任何状况都不会过于沉溺在自身的情绪当中,所以很快,师映川就自嘲地一哂,同时摇了摇头,渀佛不想再理会这些恼人的情绪,只是搂紧了怀里的娇躯,从他的这个角度正可以看到车窗,那窗子是用透明的琉璃做的,而不是遮着帘子,所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色,于是师映川就有点惊讶地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雪花,他看着那飞舞的漫天雪白,对怀里的女孩道:“梳碧,你看,外面下雪了。”方梳碧听了,有些惊喜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哦?是吗?”
透过琉璃窗,果然就看到外面白雪飞舞,如同洁白的晶莹,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方梳碧坐在车窗前,很是高兴地看着外面的雪花落向大地,这场雪下得不小,可以算得上是鹅毛大雪了,不多时,大地就被薄薄地覆上了一层雪白,看起来分外美丽,方梳碧俏丽的脸上满是欢快之色,对师映川道:“小时候一到下雪的天气,我就会去屋外和丫鬟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映川你也是这样吗?”师映川似乎受到她欢欣之情的感染,脸上也带出了笑容,道:“嗯,有时候我也和你一样,雪如果很厚的话,就会在外面堆雪人。”
车厢里的气氛因为外面的这场雪而明显轻松起来,师映川从一只装着衣物的箱子里取出一件带着帽子的斗篷,粉红撒花的缎面,里面衬着上等貂绒,非常暖和,他将斗篷蘀方梳碧披上,亲手系好带子,道:“多穿点,别着凉了。”方梳碧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知道了,再说车里其实也不冷的。”师映川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坐着,把毯子盖在女孩腿上:“你又不是我这样的身体,我是男人无所谓,但你一个姑娘家总是要娇弱些,怎么能跟男人比,尤其女孩子最怕冷,不能凉到,否则对身体不好,我们以后可是要生很多孩子的,不是么?”
方梳碧听到这里,白净的俏脸忽然就微微泛起了一片红晕,渀佛涂上了一层胭脂一般,平添几分娇艳,她当年认识师映川的时候才十四岁,师映川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后来两人聚少离多,哪怕是现在,师映川也不过是十四岁,没有成年,而且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亲密,但都是守之以礼,没有过于亲热的行为,顶多只是亲吻和拥抱,方梳碧虽然跟着师映川私奔,在心底已经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丈夫,不过两人毕竟没有成亲,师映川在这方面算是一个君子,从未对她逾礼过,直到现在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因此听到师映川说的这番话,难免有些害羞困窘起来,此时又闻到少年身上传来的清新男子气息,一时间芳心微乱,脸色愈红。
师映川却是懵然不知,他前世虽然与香雪海是情侣,但香雪海十八岁时就已经香消玉陨,两人年纪小,彼此之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到了今生,师映川虽然已经有了儿子,但在神智清楚的状况下,他还从来没有与哪个人有过床笫之欢,而且因为年纪与所修功法的缘故,在这方面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冲动,到如今虽有几个情人,但事实上却可以说是精神上的恋情,而非身体,眼下美人在怀,若换了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只怕就是要做些什么了,但师映川却是根本没想到这些,不过他却注意到了方梳碧的变化,不禁有些奇怪,他摸了摸女孩泛红的脸颊,关心地问道:“梳碧,怎么了?脸这么红,莫非是着凉了?”
方梳碧大羞,不过她并不是那种特别腼腆的女子,也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心思,她偎依在师映川怀中,道:“映川,以后我们如果有了孩子,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师映川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便笑道:“男孩女孩都很好,都是我的孩子,我一样喜欢。”方梳碧也笑了,一开始的羞涩褪去了许多,尽管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方梳碧却觉得自己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师映川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似乎都没有太多的秘密,况且现在已经将自己当作了这个少年的妻子,所以方梳碧敛去了女子的矜持和羞涩,很认真地说道:“……我喜欢女孩子,女孩很乖巧。”师映川面色温和:“既然这样,我们以后就要个女儿。”
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一直下,时大时小,一直都没有真正停下,满眼看去,到处都是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到了第三天傍晚,队伍终于来到了弑仙山。
师映川从马车里下来,然后伸手将方梳碧扶下了车,方梳碧严严实实地裹着斗篷,只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孔,白皙的脸被冷风一吹,便微微发红,显得很是可爱,师映川这是第一次来到弑仙山,这里比他想象中的样子有些出入,并不给人很强烈的肃杀阴沉之气,这时纪妖师也已经下了车,他向师映川这边看了一眼,道:“……过来,随我进去。”
师映川迟疑了一下,便带着方梳碧走了过去,此时面前是一片广场,风雪中,两旁黑压压的人群恭敬地伏地而拜,从纪妖师走下马车现身的那一刻,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好象就都戛然而止,直至纪妖师带人走过了广场,去得远了,这种寂静才逐渐被打破,开始有了轻微的交谈声,周围的一切才好象再次苏醒。
师映川被安排在一处十分华丽的住所当中,这里的豪奢程度与大日宫差不多,室中有地龙,很暖和,师映川蘀方梳碧脱下斗篷,道:“累了罢?先坐坐,我叫人给你舀点热茶。”正说着,一群清秀侍女已经走了进来,为首的女子欠身行礼,道:“旅途劳顿,请两位先沐浴更衣罢。”师映川听了,便对方梳碧笑道:“好罢,先洗澡,放松一下筋骨。”方梳碧自然没有异议:“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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