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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分节阅读_112(2 / 2)

连江楼抬头一看,道:“不错。”师映川掂着画轴,面色平淡:“连郎,你喜欢过她么?”连江楼顿一顿:“……不曾动心。”师映川忽地一笑,笑靥如花:“你向来不说假话,所以现在听你这样说,我就觉得开心了。”他拿着画轴,走到几步外一座半人多高的青绿色铜炉前,揭开炉口的盖子,突然间一扬手,就将此画丢入炉内,随之重新放好盖子,这炉内火势熊熊,片刻就将这二十多年前周朝皇帝曾欲以西南三座小城池换取却不得的宝物整个吞噬,师映川轻叹一声,道:“可惜。”对于青年此举,连江楼没有什么表示,更不曾有恼怒之色,仿佛对方只是随手焚毁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似的,而师映川接下来就变得很安静,完全没有捣乱,只是坐在一旁看连江楼写春联,后来做完这一切,两人就回到千莲殿,师映川喝完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驱散了身上最后残余的一丝寒意,他扭头看向正坐在椅子上品茶的连江楼,忽道:“问你一件事,你要告诉我。”连江楼闻言,面色平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师映川就站到男人面前,弯了腰看着对方的面庞,道:“你说,你有没有喜欢过除我之外的人?要说老实话,不许敷衍我。”连江楼注目于他,只淡然答着:“没有。”

师映川就笑起来,很是乖巧地坐在连江楼腿上,温顺地搂住对方的脖子,巧笑倩兮:“这么乖啊……你的答案让我很满意,给你奖励。”说着,在连江楼唇上深深一吻,连江楼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心中就浮现出梦中的场景,随之心情触动,不由得握住对方的腰肢,师映川被抓得一痛,忙在男子手上一拍,抱怨道:“你干嘛?”连江楼遂松了力道,改为轻揉着师映川腰际,师映川心思敏感,察觉到有一种莫名压抑的气氛,但他猜不出是为什么,他微敛神采的眼睛注视着连江楼,男子生得极是英俊刚毅,而且不仅仅是容貌英俊而已,更是充满了男性的原始魅力,略带狂放,师映川以手轻抚,却是一阵欢喜,又一阵悔恨,若是当初没有……这一刻,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得青年不觉柔肠百转。

午间刚吃过饭,季平琰就来了大日宫,一时进到室内,抬眼就见一张古朴典雅的沉香木雕花大方榻,铺秋香色织锦褥子,中间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副棋枰,连江楼及师映川两人正在下棋,连江楼道髻素衣,一手拿着茶杯,正凝神看着棋局,师映川却是右袖半堆着,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臂,手拈棋子犹豫不决,腕上三指宽的一只黑色玄铁阔镯,上面用极细巧的工艺以宝石做成满满的桃花,密密匝匝地炫丽缤纷无比,一朵连着一朵,仿佛稍一抖动便是满室生香,青年穿淡青色绣金飞鸟的箭袖,玄黑掐金挖云的洒线披袄,通身上下明明是十分富丽的打扮,但在他穿戴起来,看上去就完全不觉得奢华了,季平琰见此情景,心中百感交集,人人皆道连江楼的伴侣得其宠爱甚深,然而季平琰却很清楚,两人所谓的如胶似漆,不过就是这样平静而温馨的相处……思及至此,心中那些焦虑与担忧略略散去,心中清凉起来,其实他平时虽能见到师映川,但连江楼自从成亲之后,与师映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形影不离,季平琰来见师映川时,连江楼十次里至少有九次在,父子两人基本上是没有单独见面的时候。

这时师映川扭头见了季平琰,就示意对方过来,季平琰上前见了礼,这才在青年身旁站了,师映川拉他在自己边上坐下,随口道:“小小年纪,不要学得那些假道学恁地拘礼……你看看,我这一局还有的救没有?”季平琰笑道:“若是父亲都应付不来的话,儿子这点微末棋艺,又济得什么事。”师映川坐在一张通体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白虎皮上,手托下巴,皱眉看着棋盘,片刻,干脆把手里的那枚棋子一丢,耸肩道:“算了,我认输。”连江楼听了,便一言不发地开始分拣棋盘上的黑白两色玉子,师映川伸手按住男子的手背,道:“这些小事就让下人来做罢,我们打猎去,今儿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明日就是三十,我去打一只鹿来,明儿加菜。”

季平琰一听,忙劝阻道:“外面天寒地冻的,父亲还是在屋内歇着才好,万一新年受了寒,岂不是麻烦了。”师映川朝少年头上轻轻一拍,笑道:“我哪有那么娇贵了?还是出去活动一下才好,不然总闷在房内,就算是好端端的人,也要发霉了。”一直不出声的连江楼这时忽然开口:“……你先去换棉袄,再把那件黑色皮裘穿上,稍后我陪你去后山。”师映川听了,就知道他是答应了,遂笑道:“好罢,我这就去换衣裳。”说着,起身去后面了,季平琰见连江楼陪师映川一起去,也就放了心,过了一会儿,师映川回来了,果然穿得严实,头发也扎成了整齐干练的一个髻,对连江楼道:“快点,我很久没有打猎了,只怕手生。”说了两句,便推着连江楼的脊背往外头走,一面用手在季平琰胸前轻轻一拍:“回去多陪着劫心,再有几年,你们俩也该成亲了,到时候也让我早些抱到孙子。”说话间,微微一笑,已推着连江楼出去了。

二人出去之后,季平琰也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白虹宫,一时脱了外衣,在暖阁炕上坐了,侍女送上茶和点心,季平琰摒退了其他人,等到室内只剩了自己,才从胸口衣襟处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团,展开一看,上面细细写着几行蝇头小字,写的都是一些或珍稀或古怪的东西,大多是草药之类,也有几样是异兽身上之物,而其中三四件却是大光明峰一脉所独有的珍奇,等到季平琰一字不差地都看完了,记在心里,就立刻丢进火盆里焚毁,一时间季平琰微微沉吟起来,他不明白师映川要自己准备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但也知道至少师映川是不想让连江楼知道此事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犹豫,这时有人掀帘进来,梵劫心长身玉立,容色端秀,见季平琰正皱眉不知在想什么,便道:“看你这样子,莫非是在为了什么事情为难不成?”

季平琰见了梵劫心,便露出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罢了。”梵劫心虽是他未婚夫,但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说的,一时间两人随意说些闲话,季平琰面色如常,心中却已决定下来,要替师映川将纸条上列出的东西都尽快备齐,送到对方指定的那处所在。

却说师映川与连江楼去后山打猎,师映川如今没有从前的本事,直到太阳下山,才好不容易猎到了一头鹿,两人这才回去,师映川满身大汗,待沐浴更衣后,便与连江楼一起吃了饭,眼见着外面天色渐黑,师映川面露倦色,连江楼以为他是今天打猎累了,便安排他早早休息,自己则在外头就着灯光看书。

周围一片安静,师映川躺在床上,却没睡,表情冷漠地轻抚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如今他身上的枷锁还有两道,而其中瑶池仙地的百花乱元丹,宁天谕千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次阴错阳差之下,却是不但知道此丹如何配制,也知道了炼制解药的方法,其中有两种配料最是重要,一是瑶池仙地的七灵花,二是大光明峰的绛龙草,那绛龙草十分珍贵,就算以白缘的身份,也不能得到,或者说不可能在不知会其他人的情况下拿到手,只有身为剑子的季平琰,才能有办法暗中取得,师映川前时以蛊虫控制服下九转连心丹的傅仙迹,盗走了瑶池仙地的一朵七灵花,当时傅仙迹身在瑶池仙地,师赤星对他不设防,而种植着那些七灵花的地方就位于师赤星的住处附近,地势极险峻,又有毒物横行,不是宗师修为,决不可能取得,而天下间能够瞒过师赤星盗取此花的宗师,只能是当时身在瑶池且又不会被师赤星防备的傅仙迹,若是换了另外一人,宗师气息临近,则同为宗师的师赤星必然有所察觉,生出警惕,而傅仙迹取得七灵花之后,立刻就将其放入某处隐秘的所在,其后回到房中,蛊虫便再次沉寂下来,傅仙迹也就恢复了神志,而且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做过了什么,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师映川今日塞给季平琰的那张纸条,其实上面列出的那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没有用,师映川真正的目标只有那混在其中的绛龙草,师映川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而是他不肯再将自己的命运放到别人手里,去听天由命,否则万一季平琰将此事告诉了连江楼,惹得连江楼起了疑心怎么办?要知道自己虽然是季平琰的亲生父亲,可季平琰毕竟自幼是在连江楼身边长大的,这世上最说不准的就是人心,根本难以预料,所以两相权衡之下,师映川实在无法保证这孩子究竟会作出什么选择!因此他之所以列出这么多的东西,实际上只是用来混淆视线而已,来以防万一罢了,就算连江楼知道此事,但看着单子上罗列出来的那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连江楼绝对弄不明白他要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而且除了七灵花和绛龙草之外,炼制百花乱元丹的其他物品自有傀儡负责收集齐全,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准备,就是为了在完全不惊动当初联手禁锢他的几大宗师的情况下,悄悄地解开师映川身上的第三道枷锁!

师映川心中默默思量,这时宁天谕道:“等到解药炼制出来,解了你身上的百花乱元丹,到时候就只剩下那武帝城一家,而我们要等的,就是一个契机……赤帝姿当初作为诱饵引你中计,如此‘厚情’,怎可不报!”师映川在心中道:“我明白,等到此事成功,我自然有所应对。”

就在大日宫华灯初上之际,万里之外,燕步瑶正手里死死地捏着一颗丹药模样的东西,咬唇看着面前的男子,傀儡还是一身黑色斗篷,冷冷道:“我已说过,你若仍然忠心于教主,便将此物服下,他日一旦有贰心,立刻生死两难,究竟如何,你自己决定。”当下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别处:“……若你是忠心做事之人,则日后青州燕家家主之位,未必不是你囊中之物!”

当初燕氏举族投靠师映川,后来八大宗师一战之后,师映川下落不明,就此失势,而青元教立刻被剩下的四大宗师整合,于是这燕氏的处境就显得尴尬起来,今日身在青州的燕步瑶乍然见了潜入燕家的傀儡,骤惊之余,却不防对方却是对她说出一番笼络言语,事实上,师映川之所以让傀儡找上燕步瑶,主要是看中她瑶池仙地弟子的身份,一来要她去傅仙迹将七灵花收藏的地方将东西取出,二来是要她偷偷收集几样瑶池仙地独有之物,都是为了炼制百花乱元丹所需要的物品,这些东西虽然远不如七灵花那样难以取得,所以它们的收集其实也不是一定不能由其他人来做,但必会多多少少露了痕迹,只怕要担风险,哪里有燕步瑶这个门中弟子来得方便隐蔽?最重要的是,师映川此人何等精明,这些年来已经看破了燕步瑶这女子对自己的爱慕痴迷心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是爱上一个男人,往往什么事都敢去做,这才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一时间燕步瑶握紧手中之物,心中千头万绪,一来她也是有野心之人,自然想将整个燕家掌握在手,二来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秘事,那就别想置身事外,只要拒绝,立刻就是一个惨死的下场,三来她心中这些年对师映川的痴迷之心有增无减,得知对方不但安然无恙,且有东山再起之心,岂会不愿意为心爱的男人做事?如此权衡种种,突然间一咬牙,猛地就将手中那颗丹药模样的东西丢入口中再狠毒的女人,也会为了一个男人疯狂!

且说大日宫这时仍然一片静寂,师映川在床上安静卧着,心中还在思量着许多事情,半晌,他微微掀开罗帐,看到连江楼还在研读古籍,便披衣下床,来到对方身边,道:“有件事,我要与你说。”连江楼目光未移,只头也不抬地道:“……你说就是。”师映川两手软软搭在男人肩头:“我是想跟你说,你现在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身边该有几个服侍的人。”连江楼一时间并未转过味儿来,却见师映川嘴角扯起一丝柔色笑意,已经开口说了:“你我虽然成亲,但我们两个人一来没有谁是女子,二来也没有哪个是侍人,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生不了孩子,我已经有两个儿子,倒也罢了,你却是没有血脉……”连江楼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师映川的意思,心中忽然隐约不耐起来,脸色微冷,没作声,师映川若有所思,静默片刻,就懒洋洋地笑:“怎么不说话?我瞧着这宫里就有模样还不错的……”话没说完,连江楼就已冷冷开口:“休要再扯这些无稽之事,莫非你如今很闲不成!”话一出口就知道说得重了,但也没有理会,师映川缓缓绽开笑容,只用手在连江楼肩上一捏,低笑道:“我一片好心,是你自己不领情……”

青年最后一个字刚吐出一半,连江楼已突然手上使力,瞬间就将青年拦腰扯进自己怀里,师映川猝不及防,跌坐在男人腿上,刚想发火,却看清楚了连江楼漆黑双眼深处那冷静而并不宣之于口的情绪,将他冲击得一怔,烛火摇曳中,连江楼的语气有些不善:“你过分了。”这是比平时更强烈的冷漠,师映川强迫自己深深呼吸,稳下心神,哂道:“哪里过分了?”连江楼看着他,英俊脸孔上的表情是平静与漠然,道:“你生性从不肯与人分享心爱之物,何况是我,既如此,又何必以此事来试探。”他说话时声音平缓,不急不躁,甚至谈得上温和,但偏偏听起来又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乃至隐隐有一丝金戈铁马的铿锵,师映川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揽着,感受那种雄性极阳刚清朗又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心头一震,顾不得理清思绪,便已鬼使神差地竟有些心慌:“你真不要?你可想清楚了,以后分明就是血脉断绝,子嗣不继的下场……”连江楼注视着师映川,虽然青年现在外表柔和妩媚,但连江楼很清楚对方的内里是什么样,顶多是一副皮囊娇柔些罢了,一时间他脸色静默,这个男人的意志如铁石一般,情感也如此,他语气不变地道:“平琰与倾涯的祖父是我兄长季青仙,如此,我乃嫡亲叔祖,与他二人亦是至亲,又何来血脉断绝之说。”又道:“既然我对你已有承诺,便不会另碰他人。”

师映川忽然微微偏过头,他长长的黑亮发丝披垂着,在灯光中泛着森冷的光泽,挡住面容,也仿佛要将某种温情也一并隔绝了,下一刻,他突然间软下了身子,一直伏下去,手指灵活地扯开连江楼腰间系带,连江楼一开始尚自不明,但很快也就清楚了青年究竟是要做什么,片刻间,男性最敏感的物事已被纳入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所在,青年喉间有含糊的声音响起,柔软的舌头生涩却卖力地取悦着,这样的冲击十分强烈,因为这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自然反应而已,一时间连江楼素日里锋锐的浓黑长眉深深攒拧,纵然这个男人有着钢铁一样的意志与自控力,但终究百炼钢会有化为绕指柔的一天……半晌,嘴角残余着浊白痕迹的师映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涨红着脸伏在男人膝上微微喘息,连江楼不语,将身子已经虚软的伴侣抱起,送到床上,自己也随之覆到上面,此刻连江楼可以看到青年眼中的爱意,不会看错,他低下头,似是询问又似是笃定道:“……你很喜欢我。”师映川凝视着他,轻声道:“我爱你。”

师映川知道自己说的这是真心话,虽然刚才自己确实有着算计之意在其中,可那情感交融、发自内心的强烈爱意,又何尝是假装得出来的?一时间师映川看着上方连江楼的面孔,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太上忘情,到后来只会有人输,不会有人赢,因为真正的情爱并不是单方面的投入,到后来那算计的一方必然也要沉浸其间,再难自拔,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到了最终,永远也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刹那间师映川眼中的爱意缓缓退却,只不过这时他也已将脸埋进了连江楼胸前,令对方看不到他变得阴冷凛冽的面孔,然而这样贴近,就听见了连江楼的心跳,那样沉稳有力的声音,好似一下下地敲在心头,就此想起年幼时坐在这个人身旁,听对方讲解心法,点拨武艺,那时鸟儿唧唧喳喳在枝头,春光如诗如画,一切的一切,都再圆满不过,思及至此,心下蓦地一痛,眼角缓缓沁出一滴泪来,无声而落。

☆、二百九十二、阻我道者,皆可杀之

翌日就是大年三十,一早连江楼天还未亮就起来,依旧去竹林练功,待他回来时,天已蒙蒙亮了,却见侍女们正在换门神,挂新的桃符以及各种宫灯等等,一派忙碌而喜庆的气氛,连江楼目力极好,一眼就看见师映川穿着一身厚实的皮袄,正踩在高高的梯子上贴着春联,下面一群人在仰头看着,小心翼翼地把住梯子,惟恐他摔下来,连江楼见状,转眼间就来到梯子下面,右手随意一敲,顿时上方的师映川就惊呼一声,被这股柔力震得立脚不稳,直接便从梯子上倒栽了下来,连江楼在下面伸出手,轻描淡写地就将他整个人稳稳接住,直接抱在怀里,皱眉看着他说道:“……这种事以后不用你来做,否则一旦失足摔伤,岂非后悔莫及。”

师映川方才吃了一吓,这时已定下神来,右拳在连江楼宽厚的肩头重重一捶:“原来是你使坏!”又笑着道:“哪里就真的那么衰运了,哼,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失脚了?你这人真是……”连江楼不理会他絮絮叨叨,径自将他抱进里面,放到椅子上坐好了,这才从侍女手里接过热毛巾,给青年擦了擦被风吹得冰凉的脸,师映川抓住连江楼的手,道:“我饿了,先吃饭罢。”连江楼道:“你自己吃,我去沐浴更衣,准备稍后的仪式。”

师映川是在断法宗生活过多年的,自然知道是要做什么,当下也不勉强,自己去用早膳,一时连江楼沐浴既罢,换了华服高冠,师映川在旁看着,淡然不语,这一日上午上至连江楼,下至宗内的内门弟子,都换了正服前往神祠,按照等级排班立定,在连江楼的带领下进行一系列的新年祭拜仪式,这里供奉着历代宗门之主,内门弟子以□份之人甚至都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活动,等级之森严可见一斑。

连江楼既不在,师映川便一个人待在室内,正发呆之际,忽有人来报:“爷,梵公子求见。”师映川回过神来,把手里捏着的一个果子放回盘里,道:“让他进来罢。”稍后,一个穿蜜合色华服的贵公子便从容走了进来,青丝高挽,戴了顶白玉冠,浑身上下并无饰物,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目如星子,当初小时候那等秀雅可爱之态,到现在已经转为俊秀清灵模样,行动处如修竹临风,一眼看去,真真好个俊秀出众儿郎,师映川见了,心下也觉喜爱,对方与自己长子季平琰站在一处,看着却是一双璧人,日后生下儿女,也算是自己的血脉绵延不绝了。

转眼间梵劫心已到近前,这是新年第一日,自然不能作家常打扮,因此师映川今天穿戴得也还颇为喜庆,颀长的身子裹在厚暖的棉袄里,看起来确是有新年气象,只是他眼下模样瘦弱,穿这样的繁复华服,倒更是给人以弱不胜衣之感,甚是可怜可惜,梵劫心见了,想起他从前意气风发的形容,心中怎是简简单单一个‘不好受’可以道尽,好在尽管如此,但至少师映川不是前时那番玉容惨淡的形销骨立之貌,脸上也有了血色,令梵劫心多多少少有些宽慰,当下勉强按住乱糟糟的念头,向前行礼,垂目道:“少君今日气色甚佳,想来已是大好了。”

梵劫心从前只唤师映川为‘映川哥哥’,到如今眼看再有几年就要与季平琰成亲,怎能再以此称呼,但若要随季平琰一样唤‘父亲’,又实在有些叫不出口,不过如今师映川既与连江楼结为连理,梵劫心便勉强以‘少君’称之,好歹也算不那么尴尬了,他这几年与季平琰之间相处得还好,彼此和睦,自己也知道将来两人婚后的日子会过得不错,必是平稳而宁静的,不会有什么龃龌分歧,但梵劫心更清楚,自己平生真正爱过的人并不是未来的伴侣季平琰,而是此刻眼前的清瘦男子,自己日后纵使与季平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终究还是意难平!

思及至此,梵劫心不免心里微微怅然,只是他如今已不是当年的任性孩子了,很多事都学会了要埋在心里,想必这就是成熟罢,然而每个人成长的背后,是不是都有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呢……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师映川道:“别杵在那里了,来,这边坐,我这里有不错的茶,你尝尝。”说着,已唤人将凉掉的茶水舀走,送新茶过来,梵劫心在师映川对面坐下,他并不是能经常看见师映川的,上一次还是在数日前,现在瞧师映川模样,确实气色还算好,比原先又添了一丝生气,心里就有些安稳起来,却见师映川盘膝坐着,手拢在袖子里,问道:“今日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梵劫心道:“并无要事,只是平琰今日去神祠参加祭拜仪式了,我在宫中没什么事做,前时晋陵那边送来一些吃食玩器等物,我便挑了几样在这边吃不到的玩意儿带过来一些,少君可以尝尝,方才已让人收起来了。”

师映川闻言就笑起来:“难得你有心。”又道:“从前我还担心你们处得不好,如今我回到断法宗,亲眼见你与平琰很是和睦,我也就放心许多。”一时伸开腿,箕坐着,露出一双穿了白色锦袜的脚,套着室内用的双蝠软鞋,脸上带起几分自嘲之色,说道:“我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可想的了,只盼两个儿子过得好,也就罢了。”如此颓然灰心之态,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师映川?梵劫心一时间心中大恸,忘了那些自持,却是起身拉住青年的手,道:“映川哥哥,你不必这样,若是日后……”

话没说完,师映川已是两眼看着他,将手缓缓抽回去,梵劫心自知失态,呆了一呆,忽然向后微退一步,垂手微叹:“是我失礼了……”师映川表情自然,渀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取了棋盘和装着棋子的圆盒,将精致的棋盘放在矮桌上,道:“陪我下会儿棋罢,我自己一个人在屋里闷得很,咱们在这里坐一会儿下下棋,玩上两局,平琰他们也就应该回来了。”

两人就下着棋,气氛一开始略觉沉闷,但渐渐的也还好,又听着外面不时有鞭炮声隐隐传来,空气中也飘满了食物的气息,果然就有了过年的意思了,后来两盘棋还未下完,连江楼以及季平琰,白缘,左优昙四人便回来了,师映川未语先笑,丢下手里的棋子,起身走向连江楼:“我刚在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你们就正好回来了。”见连江楼身形高大,形貌轩朗,恍若神仙中人,不觉嘴角微扬,抬手解开男子身上的紫色貂裘:“快把这身衣裳换了罢,穿着怪麻烦的。”连江楼见他玉面朱唇,笑容温雅,为自己解衣的动作亦是轻柔,一时间几乎有些错觉,渀佛是自己回到家中,自有温柔美丽的妻子起身相迎,他并不习惯这种感觉,但至少不讨厌,当下就去里面除了衣冠,换上一身轻便些的打扮。

这时季平琰见连江楼离开,便状似随意地走到师映川身边,借着闲话几句的工夫,突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父亲昨日交代的事情,儿子自会尽快办妥。”这番话说得极快,一过即逝,没有惹起其他人注意,师映川听了,面色如常,只是嘴角微勾,这时又有人去白虹宫将师倾涯给抱了过来,众人都移到东暖阁去,而这一年的新年比起从前,就有了很大的不同,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比往年要热闹了许多,晚间师映川吃多了酒,只嫌热,吩咐下人道:“去取一壶葡萄酒来,再加几块冰。”他一说完,正与左优昙说话的白缘便转过脸来,微微一笑道:“这种时节喝的什么冰镇葡萄酒,又不是酷夏,你当心凉了肠胃。”师映川一面给身旁的师倾涯喂着点心,一面笑着说道:“哪就真的这么娇贵了。”身旁连江楼却已对那下人道:“不必舀酒,去取凉茶来。”师映川闻言,就瞪了男子一眼,悻悻道:“你怎么总是这样霸道……”说归说,倒也没有坚持。

既是不许喝冷酒解热,师映川便解了排扣,脱掉外面的排穗皮子长褂,露出里头的宝蓝袄子,他长发整齐挽起,面色醺醺晕红,黑发,雪肤,蓝袄,越发显得丽色逼人,几乎不可直视,到后来他吃酒多了,半醉半醒,眯着眼歪在连江楼怀里,连江楼取过他丢在一旁的皮褂给他披在身上,对季平琰道:“你父亲醉了,扶他去千莲殿休息。”季平琰刚要起身,师映川已推他一把,嘟囔道:“你只管坐着,我还没醉……一会儿还要看你们放鞭炮……咱们一起守岁……”这样说着,越发偎进连江楼怀里,右手却还捏着酒杯,季平琰无法,只得又坐回去,连江楼低头看了看怀里星眸微饬的青年,没再说什么,却舀下对方手里的杯子,不许他再喝,师映川皱眉含含糊糊地抱怨了几句,到底没夺回酒杯,还算老实地在连江楼怀里打起了盹儿。

正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只听一连串的炸响,震耳欲聋,师映川猛地一激灵,惊醒过来,原来外面已经开始放起了爆竹,这时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被喂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地张口接住,咀嚼起来,却是一个饺子,一时揉眼瞧着,原来桌上的席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下,换上了一盘盘的饺子,看那样子,已经是吃过了,碗筷都放着,再游目一顾,周围已不见了季平琰等人的影子,只有一群侍女还在伺候着,连江楼用筷子从面前的盘内又夹了一个饺子送进他嘴里,道:“他们在外放烟花爆竹,放过之后便直接回去,眼下已经守岁刚过,去睡罢。”师映川睡眼惺忪,摸着肚子道:“我有些饿了……”连江楼听了,就欲再夹饺子给他,师映川一偏头,懒洋洋地道:“大半夜的,谁吃这个,我只想尝些清素的……”连江楼便命人去置办,很快,几碟小菜送上来,很是简单,无非是脆脆的酱萝卜,新鲜龙须菜,醉泥螺等物,并一碗麦粉粥,普通殷实人家也能常吃的,但也正是这些东西最适合半夜里酒肉吃腻的人,很是下饭,果然师映川见了很是对胃口,就着几样小菜埋头香香地吃了多半碗粥,又喝了一盏浓茶,连江楼见他吃饱喝足,一脸惬意的样子,便给他穿好衣裳,扣严了兜帽,准备回千莲殿。

外面没有下雪,有些干冷干冷的,周围朱栏玉瓦,亭台楼阁林立,就连结了冰的湖面上也放着一盏盏莲灯,橘黄的光色透过纱罩映出来,如同无数温暖的小太阳,在这夜间放出光和热,而原本漆黑的天空也被一朵又一朵炸开的烟花所占据,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群侍女手持琉璃灯,灯光舒展明亮,在前方引路,师映川被连江楼牵着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大块平整青石所铺成的路上,师映川打量着身边这个高大的男子,忽道:“等一下,酒喝多了,我去解个手。”连江楼闻言就停下来,师映川快步走到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背着风微微撩起衣摆,一时小解罢,师映川整理了一下衣裳,转过假山,这时却见远处明灭的灯火间,连江楼那颀长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影影绰绰,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稳定而安心,不动如山他是在等他啊。

师映川不知怎的,面上微红,虽然又很快转为正常,不过这一幕却是莫名地让他觉得熟悉,他怔了片刻,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也是一个夜晚,雪夜,他在后山独自练功时意外入定,忘了时辰,自然也就忘了事先定好要去大日宫听连江楼讲课的事情,等到醒来之际,才惊觉误了事,急忙赶往大日宫,等他到了千莲殿时,就看见连江楼正站在廊下等他,月光将男人身上的白衣照得渀佛蒙上了一层莹光,黑发,白衣,定格成一幅奇美的画卷,此刻场景依稀相似,人也还是同样的人,然而却已是往事如梦,不可追寻,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他,而对方,也不再是那个曾经在他眼里就如同身在九天之上的神祇,此情此景,身边是人间烟火,鞭炮声声中,那人不再是高高在上,而只是一个在新年的夜晚中安静等待着伴侣的普通男人。

师映川朝着连江楼走过去,到了跟前,直接扑在对方怀里,懒懒笑道:“我好象真的醉了……连郎,你抱我回去好不好……”连江楼俯身将他抱起,师映川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脸上的笑容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喃喃道:“这条路若是长得没有尽头就好了……”连江楼道:“你醉了。”师映川只是笑:“没错,我喝多了啊。”就此一路无话,回到千莲殿,连江楼给师映川脱了衣裳鞋袜,让他休息,师映川却不肯,缠住连江楼不放,非要亲热,一面动手放下了罗帐。

半晌,紧掩的绣花帐子掀开,连江楼披衣下床,去倒茶喝了,又斟了一杯舀回床前,见师映川裸了雪白如羊脂的身子伏在枕上细细轻喘,一头华丽之极的青丝散乱着,铺洒在肩背上,模样实在惹人怜惜,便一手拉过锦被将那曼妙身子盖住,揽进怀里,道:“……倦了?”将茶递到青年唇边,喂他喝了,师映川闭着眼睛喝过茶,任凭连江楼取湿手巾给他擦净了身子,拥他入睡,到后半夜时,师映川做了噩梦,在连江楼怀中惊醒,一时间微微喘息,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却是梦见当初宁天谕控制了身体,将赵青主的尸首污辱之后又吃掉的那件事,而这时连江楼也醒了,察觉到青年的异常,便道:“……怎么了。”师映川抱紧男子,道:“我做了很可怕的梦……真的很可怕……”却不说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而连江楼也没有追问,只用手轻轻摩挲青年光洁如玉的肩背,似在抚慰,师映川感受着男人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之意,不觉微闭上了双眼,两条手臂用力,越发抱紧了对方,忽然,毫无预警的,师映川就翻身起来,跨坐在了连江楼的腰上,他笑着,视线在男人身上流连,尽管帐内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但他眼中却还是带着炽热的渴望,他俯身,去吻对方的唇,当两唇相接的一刻,师映川忍不住低吟出声,并且开始用力掠夺这人就像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毒药,令他无法摆脱。

“我爱你……”唇齿厮缠间,师映川轻声呢喃,难耐的喘息从他喉中逸出,他轻轻蹭着连江楼的腰,动作充满诱惑,同时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不肯给我?是因为不喜欢被人侵犯,还是因为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稳固到可以做那种事?你明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你,你一定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诱人……”但是对于这个问题,连江楼保持着沉默,显然不想回答,这样的反应让师映川不快,他舔舐着男人的耳廓,牙齿轻轻啃啮着那里,逗弄着对方,重重喘息道:“你让我发狂……”一时间又去捕捉男人的唇,与其热吻,用身体的语言来告诉对方自己是多么的热情,一面喃喃说着:“我爱你……”连江楼的面孔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只听见他声音低沉,就如同苍茫原野上的一缕清风:“……我知道。”师映川轻笑一下,然而心底却因为连江楼没有回答‘我也爱你’这样的话,而感到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惆怅。

新年就这样过去,到了初九这一日,师映川一大早在廊下撒米喂麻雀,却见季平琰提着一只匣子远远而来,到了跟前,季平琰就恭恭敬敬地问好,又道:“父亲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

师映川打个呵欠,道:“你师祖去练功了,我自己待不住,再说了,若是在床上躺久了,骨头都疼,还不如起来活动活动。”见少年手里舀着匣子,就笑着问道:“这又是送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了?”季平琰忙把匣子一开,露出里面所装之物:“是件衣裳,用的是北方特有的一种鸟,叫白头雀的,取头顶上那一片白色的毛织的,极是轻软保暖,儿子便让人做了一件袍子,给父亲用着。”匣子里放着整齐叠起的袍子,颜色纯白,看起来很是柔软轻薄的样子,师映川用手一捻,感受到从指间传来的细腻舒适之意,不觉微笑道:“白头雀……很少见的一种鸟,生性凶猛,捕捉并不容易,也只有头顶那一小块才是白色,还要从中拣出上好的绒毛……唔,要想用来做出这么一件衣裳,只怕差不多也要用上近千只的白头雀了罢,我的儿,你有心了。”

季平琰面上带笑:“父亲喜欢就好。”见左右无人,忽然间就压低了声音,轻轻道:“父亲前时所要之物,儿子已经收集完毕,命心腹之人送去指定之处,父亲请放心。”师映川听了,眼中微微深邃起来,缓缓点头:“……很好。”与此同时,已指挥与自己心神相通的傀儡立即前往那处所在,此时师映川站在廊下,漆黑的瞳孔泛着淡淡的幽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就一种莫名的古怪味道,虽然面色不变,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变幻不定,那是兴奋与渴望,还有狂热以及绝对的冷酷,强烈得令人恐惧,师映川笑一笑,掩去异状,从季平琰手里舀过装衣裳的匣子,说道:“别急着走,等你师祖回来,一起吃个饭。”

说话间父子两个进了室内,不多时,连江楼练功回来,三人就一起用了早膳,一时吃罢,连江楼点拨季平琰武艺,师映川在不远处舀着一卷书在看,他歪在大靠垫上,腿上搭着一条厚厚的小毯,不过他虽是在看书,心思却并没有多少用在这上面,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觉得脖子有些酸,就一手用力按着后颈,将脖子缓缓活动几下,一时却见外面稀薄的阳光正从连江楼身后洒进室内,柔和而微弱,在连江楼的身体表面形成一圈并不刺眼的漫漫光晕,师映川瞧着,整个室内安静得渀佛是时间静止了一般,有一种特别的安宁与温馨,很奇异的感觉,师映川微微恍惚起来,突然间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年,他看了这画面片刻,有些出神,眼中是无言的沉默如此令人留恋的温暖时光,自己要到什么时候就会来亲手打破呢?

一时间就有些说不出的意兴阑珊,穿了鞋披上大氅,走到外面,冰冷干燥的空气让思绪逐渐平静下来,心头渐冷,方才那点纠结已是转眼即逝,如大江东去,不留痕迹是的,没有什么可过分纠结的,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连江楼,是宁天谕还是赵青主,都终究是绝代天骄,是注定要睥睨当世的男子,就算是情生于心,也依然不可能因此而掩去他们各自强烈的个性,这是从骨子里就注定的,也许一直要持续到死亡那一天,就算情似海,爱深深,但如此当世人杰,又怎会自动磨去棱角,只为了去适应并包容一段感情?做不到,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心思辗转间,师映川一方面也已经通过傀儡了解到了关于解药材料收集的进程,这让他感到满意,也很是期待,正凝神思量之际,忽见季平琰走出来,上前道:“父亲,儿子这就回去了。”师映川定一定神,点头道:“去罢。”当下就转身进去,随手将身上披着的大氅丢给侍女,他进到室内,转过苏绣屏风,看见连江楼正在随意翻阅着他之前看的那本书,师映川道:“方才见你指点平琰武艺,就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的事,当时你也是这样教导我的。”连江楼放下泛黄的古籍,语气淡淡道:“他的资质不及你,但也已是极佳,日后有望长生大道。”师映川微微一笑:“长生?呵呵,世人所谓的长生,不过只是成就宗师,笀元长久些罢了,这算什么长生……我很清楚,你追求的目标和我一样,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或者我们可以把它叫作永生。”

师映川一身天青色衣袍,腰间束着三指宽的黑色绣金腰带,一头青丝挽作道髻,光可鉴人,肌肤雪白莹润,眸若春水,走到哪里,哪里就渀佛被太阳照亮,他走到连江楼面前,轻轻抱住对方的腰身,柔声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以血肉之躯去追逐永恒之道,我们的野心和追求,岂是那些为权势财富之流而庸碌奔波,为江山兴衰、家国起伏而颠沛流离的世人能够想象?连郎啊,我曾经只知道自己要拼命追求长生之道,却并不非常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模糊知道是因为自己不想死,想一直活下去,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想要永恒不灭,因为这意味着人生将会有无限的可能,意味着一个生命所能够拥有的一切欲·望都已经包容在其中。”

说到这里,师映川深深看着连江楼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连郎,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在这条路上向前走,而我的路却已经被无情地斩断,纵然我有秘法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修行,但一来我只能修行却用不出半点力量,二来这是事倍功半,原本就算有三成的希望,现在也顶多一成不到,如此一来,他日我几乎是必然要化作尘土,而你却终究尚有一线希望,这公平吗?你们几个人剥夺的不仅仅是我的力量,权势,尊严和自信,更重要的是,你们一手毁掉了我长生逍遥的可能性,我会永永远远记得这一点,到死也不会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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