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高过了我的脚踝
它们生于自然,将死于铁器
像多年前,我用飞刀
----这世上最优雅的铁器
削落东风和头发
住在一家寺院里,不习武,不念经
就锄草
养性喜群飞的虫鸟
模仿它们的鸣叫。
冬天的病
这些天,想着用“尺,斗,匹,双”
计量一些虚无的东西,比如空气
比如悲伤,比如落叶坠地的声响
然后钻进一个发暗的壳
初冬隔在外面
我隔在身体的里面
慢性的病恰好解除了距离
而今,嗓子吞掉了低云
挨着药片,水杯
死在干燥通风的午后
渐渐变脆。像黑褐色的羽毛,死于外表。
冬水田
他运输着身体。冬风行于小路
不肥不瘦,挨着稻谷茬子往上长
势必高过河水。他立在田埂,一夜间
土色已高过水色,在他眼里
和那些浑浊之物,一起枯于初冬。
手心已不足以捂暖泥土
河里的石头,将走上岸来
堆成墓穴,把他带走
留下谷禾一样的灰。风吹瘪裤管
他回过头来,炊烟正停在青色的瓦片上。
消化不良记
某日,我就剩下你
我的身体装着你,住在屋檐下
低声喝水。眼睛已不存在,或是这明亮的世上
我已不再使用眼睛。但我可以分清
山脉,河流,道路
它们小过我体内的弯曲
我所到的地方,水土归其位,烟火安康
我看到的短命的植物
至今,仍在暮色里,暗自抽泣。
而我的身上充溢着一个傍晚
喝下的药汁的香味,浓烈而发亮。
大岗中学
对它的记忆,仅仅是去踢了一次球
一个秋后云散的下午。我和很多人一样
踩灭了那绿色的草皮和阳光
如果还可以记起什么,我得先忘记自己
像一个傍晚我被暮色覆盖
像想到河流而现其浮漂的鱼儿和水草
像回到故土必去朝思暮想的水井
多年过去,若还能想起
我又将依赖怎样的比喻
来弥补自己的记忆。那个下午
一定有落叶,有风声,穿过我的身体。
2006-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