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哪里有说浑话,宝玉就是……”
“蟠儿,到时候你拉着宝玉一起到外院,随父亲和你大姨夫说话,你妈带你妹妹在内院,可还有什么妨碍?”
“好吧。”薛蟠觉得父亲的建议很好,愉快地接受了休沐去贾家的事儿。薛蟠对宝玉这个表弟一向不错,玉颜俊秀,脾气温和,他是挺喜欢和宝玉玩的,但就是不喜欢他把眼睛黏到妹妹脸上。
薛进本预计过了上元节就离京,可内务府压了勘合和银子,他急也没用,请了内务府的人,回话都说所有的银子都压着,等圣人批示呢。薛进无法,只能在京城等着。
…… ……
薛、贾两家这次的聚会很成功,两家都皆大欢喜。薛姨妈回到家里,打发了儿子、女儿回去休息,夫妻俩换了外出的大衣服。薛姨妈和薛进相坐闲聊,就拉着薛进道:“老爷,姐姐要为她的宝玉求我们的宝钗。老爷,您看可要允了?”
“你想允?宝钗还小,现在订婚,还有点早啊。”
“老爷,姐姐喜欢我们女儿,宝玉的人才也是百里挑一的,人不仅看着聪明、温和,对我们宝钗,看得出来也是喜爱的。珠儿媳妇也是读书人家出身,也不是难相处的。以贾家的门楣,也不屈了我们的宝钗。有姐姐做婆婆,我们以后倒不担心女儿受委屈。”
“女儿的事儿,你看好就订下来吧。”薛进想想,又加了一句,“三媒六聘,一个个按礼节走,可不是嘴上说的定下来,免得耽误了我们女儿。”
薛姨妈喜出望外,能得宝玉做女婿,四品郎中的嫡次子,要没有自己和姐姐的关系,在不能够呢。见薛进允了婚事,就与薛进商量起为宝钗在京备铺子、庄子、甚至宅子的事儿。
薛进笑笑,“这些你不用忙,我会吩咐掌柜的留意,就是为女儿贮备好木料,得找个时间弄京里来了。”
夫妻俩商议了半晚上,薛姨妈为宝钗的事儿,兴奋得不想睡。薛进无法就只好自去书房安歇。薛姨妈这一夜,没睡安稳,第二天起来,就有些头昏脑胀的。她只当自己没睡好,打发了从王家带来的心腹婆子,去给王夫人送信,说了薛进允婚等等。
王夫人和薛姨妈说了要定宝钗做二儿子媳妇,也是一夜翻来覆去的,只想着不知道妹妹回去能不能说通妹夫,是不是会允了婚事,而不得安枕。对贾政去赵姨娘屋里安歇,甚是感到解脱。王夫人心里算计着,如果妹妹、妹夫允婚了,自己是走三媒六聘呢,还是先这么定下来。万一以后元春能熬出头呢?宝玉能得了富贵的岳家呢。想想,撂下这想法,元春出头了,宝玉有薛家的财富,姐弟俩正好可以互助。
及至见到薛姨妈打发来的婆子,喜气盈腮的样子,王夫人明白薛家是允婚了,也顾不得再揉搓李纨,打发她回去自己院子料理家务事。让人去请官媒来,自己开箱找起能做文定礼的器物。
不提王夫人和薛姨妈俩人如何忙碌,宝钗从贾府回来就发热咳嗽。薛进亲自打发人煎药,看着女儿喝了,才对薛姨妈道:“宝钗这病怕是着凉了,千万不要勾起她的热症才好,不然寒热交加,神仙也是为难。”
薛姨妈甚以为然。命仆妇、丫鬟细心地照料姑娘,自己也常抽出功夫来看女儿。薛蟠得知妹妹病了,就和薛姨妈嘀咕,“说了不去的,妈妈看妹妹,就是过去那贾府,才受寒了。”
薛姨妈对儿子这样说,有些无法,只能哄劝他说:“你多陪陪你妹妹,有人说话,很快就好了。把你哪些得趣味的小玩意儿,也拿给你妹妹玩玩。”
薛蟠应了,抱了一堆自己进京后搜罗到的新奇古怪的东西,去妹妹屋里献宝。宝钗刚喝了药,薛姨妈怕她耗神,吩咐了丫鬟看着姑娘,不能看书,不能做针线……一堆不能下来,宝钗只好百无聊赖地呆在屋里发呆。见哥哥捧了大堆的玩物过来,和薛蟠一起,一起摆弄起来,从其中挑出一套摩诃罗,大大小小的甚是可爱,于是就一个套着一个地来回玩儿。
薛蟠看妹妹喜欢,就高兴地说:“我猜妹妹是会喜欢这个的,那家还有许多新奇式样的玩具呢。妹妹先玩这个,我再去寻些新鲜的来。”
“外面冷着呢,哥还是不要出去了。”
“怕啥,我一爷们,穿多些,不冷的。”薛蟠出宝钗的屋子,也不和父母招呼一声,就带了几个小厮,骑马往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去。
可不想他这一去,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第195章 林海58
薛蟠先到去过的有新鲜玩意的店子, 点了一堆估摸着妹妹会喜欢的玩赏器物, 让人送去府上。薛进常年在外奔波, 他在金陵是晃荡惯了的。这二个多月, 跟着父母亲上京,常被薛进约束着,不得自由。今天能偷跑出来, 也顾不得天冷了, 满京城里, 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儿。几个小厮在金陵也是哄他四处寻找新奇玩耍的人,三窜二钻的就寻摸到了京城最热闹的戏园子里了。
戏台上扮相娇媚的旦角儿,是近些日子才红起来的唱小旦的琪官, 扮相妩媚,身段窈窕, 声线清妙, 吐字清晰,一音一字好像唱到人的心尖尖上。再加上一举手一抬足,转眸之间,就勾得人神魂俱失。场子里坐着的, 都是为了看琪官的戏,来捧琪官的。
薛蟠初到京城,往日里出来,薛进怕他惹祸, 都要吩咐了老成的长随跟着。但凡容易惹是生非的地方, 都约束了薛蟠, 不给他过去。薛蟠对父亲一是孝,二还是有些怕,真惹了祸,薛进会请家法教训他,每次都得薛姨妈护着,才能逃了打。可即便这样,他也是尝过打板子的滋味。所以有薛进的长随跟着、约束他的时候,还真没在街上撞见过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薛蟠对父亲叮嘱他的、京城不同金陵,有太多惹不起的人的话,早抛去了脑后。
薛蟠到的晚,只能在大厅里找了个桌子坐,远远见琪官这样精致巧妙的人物,欣喜异常。琪官唱罢一折子戏后,满堂喝彩,打赏的不绝如缕。报赏的伙计在台角大声吆喝,“张大爷赏琪官一百两。” “李大爷赏琪官一百两。”
薛蟠看着热闹,掏出荷包里的银票,看看所余不多,就有些懊丧,后悔出门带的太少,只好拿出仅余的一张整百两银票,学着别人递了出去,听伙计报“薛大爷赏琪官一百两。”
戏园子的伙计报完打赏金额之后,琪官也没卸妆就下台,挨桌给打赏的客人道谢。有的客人甚至还会笑着在琪官脸上、身上摸几把。那琪官也不见着恼,只笑着陪客人或吃一杯茶,或端起酒盅意思意思,就跟着领路的伙计,转去别的桌道谢。
转到薛蟠这里,琪官见主位上是个少年,长得倒也是五官端正的上人之姿,有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劲头,就是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两眼,冒出来的喜爱的眼光,与那些看客也没什么太大的差距。琪官想着这该是京城里,谁家偷溜出来的少爷。就笑着上前,想哄着少爷一个开心,做了一个学女子行礼的万福动作,抛了一个媚眼,给薛蟠请安。这一个动作,可比薛蟠常见的丫鬟请安的万福,柔媚太多了。琪官的万福,轻飘飘地显出他婀娜的身段,衬着尚未卸妆的妩媚笑脸,近看比远远的台上,更是清楚的婉约风流。更何况那琪官,拿捏着戏台上的腔调,轻声漫语,“谢薛大爷赏琪官。”
薛蟠一下子被琪官勾得失了神儿,还是琪官再次道谢,才惊回了他走失的魂魂。薛蟠学着别的客人搂了琪官的腰,把茶盅递到琪官的嘴边,琪官顺从地喝了。
而薛蟠揽着琪官的细腰,却舍不得放他走了。搂着琪官贴着脸,问他:“跟我家去,好不好?”薛蟠不等琪官回答,顺手往自己小厮随从一指,“以后跟着小爷我吃香的喝辣的,有他们的,就有你的,如何?”
琪官出道没多久,人尚腼腆。这样的事儿,见得也不多,困窘之下,就望向戏台的一角,戏班子老板见琪官求救,赶紧过来解围。
薛蟠这人有股子拧劲,犟起来就搂着琪官不撒手。“嘁,你不问问小爷是谁?想要多少银子,说吧,小爷要赎了琪官带家去。”
戏班子的班主掏出手帕子,搽脸上的油汗,这谁家的混小子,啥也不知道就想赎人?可再怎么怨念、怎么腹诽,他也不想、也不敢得罪这些有钱、或是有势的。面子上还愈加恭敬,语气也更多了三分恳求。
“请爷见谅,见谅,这琪官是我们戏班子花了无数心血,才养出来的顶梁柱,几十号人就指着他一个吃饭呢。还望爷高抬贵手,等我们班子养出来能替手的,保准把琪官送到府上去。”
薛蟠哪里会管戏班子几十号人吃饭的事儿,班主的恳求,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小爷我就是不见谅,现在就要带人走,你开价吧。”
班主见这位小爷油盐不进,开始不住地搽拭着额头的冷汗了。只恭敬地贴了薛蟠悄声说:“这位小爷,这琪官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京城里是没人敢惹了他的。小人还请小爷千万早早放手,免得惹祸上身,也免得给家里招祸。”
班主的话是从心里往外地为了薛蟠好。哪知道薛蟠在金陵是霸王惯了的,这番话非但没能劝阻了薛蟠,反而勾起他的蛮性来。薛蟠冲着挡路的伙计,就一脚踢过去,推搡了班主一把,让他让路,“给脸不要脸的。要银子跟大爷取去。”搂着琪官就往外走。
跟着薛蟠来的小厮,有个机灵的,悄悄扯薛蟠的袖子,“大爷,老爷在呢。”
薛蟠混起来哪里还顾得这些,一甩袖子,踹了那小厮一脚,把那小厮踢出去几步远,趔趄着撞到别的桌子,引起一阵子的叮当的杯碟落地脆响声。
班主哪里舍得就这么让薛蟠把人带走,呼喝了一声,几个伙计就围过来,挡住了薛蟠一行人的去路。
薛蟠性子起来,就要招呼小厮动手打。这时候阻路的伙计闪开,让出一条道来,薛蟠心喜,“哼,见大爷要真打了,就知道让路了。”
哪想到让开的地方有人走过来。来人锦袍玉带,身量颇高,面目俊秀,气度非同常人,手里敲着湘妃竹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手心。班主觉得好像敲在自己脊背上,立即就冲那人弯下腰去。
那人踱到薛蟠跟前,用手里的折扇,撩起薛蟠的下颌。
“这谁家的小子啊,毛还没长齐呢,就敢来抢人啦?!”满口的酒气喷到薛蟠的脸上。
薛蟠那受过这个,往后一仰头,然后抬手一扒拉折扇,提脚就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