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放开手,搂着长子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突然间他往边上一歪,倒了下去。
“父亲,父亲。”
贾赦动作蛮快的,终于在贾代善的身体倒地前,抱住了他。史侯也上来帮手,俩人合力把贾代善抬到一边的榻上放好。
“派人快马去太医院,老国公晕倒了。”
外面有人应声去了。
史侯拉拉大外甥的,“恩侯,你母亲?”
“舅舅,你说怎办好?这事儿要是想瞒着圣人,外甥我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史侯沉默了一下,狠心说道:“舅舅自有应对,你照顾好你父亲,派个人带我去见见你母亲。”
贾赦立即叫人,送史侯去见贾氏。
贾氏在贾代善走后,费力地爬起来,喊了两声,不见伺候自己的人进来。她就明白伺候自己的人都被关起来了。她勉勉强强地把那些借据都归拢到一起,自己拧了一个湿帕子敷在脸上,半边脸麻木的没有感觉,眼泪滚滚不停地往下流。
活了几十年,在娘家是侯府尊贵的大小姐,嫁人后从重孙媳妇做起,一年年熬到是孙媳妇、儿媳妇,成了当家的主妇、国公夫人……何时受过一个指头的点戳呢?
唉!老了老了,倒被丈夫扇了耳光……
史氏开始后悔听了南安老太妃的蛊惑,去放这什么印子钱。就像丈夫说的,自己何时少过了花用。
她一边用帕子敷脸,一边想着怎么打发人去娘家送信。哥哥与贾代善关系一直很好,让哥哥劝劝,自己再好好认错,或许贾代善就能消气了吧。
史侯进到妹妹的房间,见到的就是一边脸肿的不像样的妹妹。他心里抽疼一下,爱惜了六十年的妹妹啊!
“哥。”史氏惊叫出声,哥哥来的这么快,太出乎意料。
“妹妹。”史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为兄来看看你。”
“哥,我错了,我不该听南安老太妃的,跟着她一起去放那印子钱。”
史侯觉得自己的喉头哽住了,“妹妹,他南安郡王府欠了朝廷的银子还不上,他们才干这断子绝孙的事儿,你又是为何?你缺钱用吗?”
“哥,我知道错了。你帮妹妹说说情,劝你妹夫消消气,好不好?”
史侯在心里叹息,“妹妹,查印子钱这事儿,是圣人要做的。”
“他可以去和太上求求情啊!”
“妹妹,爹娘临终让哥哥照顾你,而今哥哥再没能力照顾你了。你闯下这塌天的大祸,自己去和爹娘分说,好不好?”
“哥,你,你……”贾氏看着从来就疼宠自己的哥哥,说的好像是来给自己送行一般的话,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437章 第 437 章
贾瑚一踏进荣国府的侧门, 就觉得府里的情况不对。他将马缰绳丢给亲随, 抓住门房问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门房看着焦急的世子爷, 不敢造次,只简单地回禀:“瑚大爷,老太爷一个时辰前在荣禧堂晕倒了,国公爷请了太医。”
贾瑚一听祖父晕倒了,抬腿就往后跑。
那门房跟在后面追喊道:“老太爷在荣禧堂正堂。”
贾瑚冲进正堂,与出来送太医的贾赦走个碰头,贾瑚赶紧行礼,给父亲请安, 又向府里常往来的王太医致谢。贾赦就把送王太医出门的事儿, 交给贾瑚, 自己转身回去照顾父亲贾代善。
贾瑚一边引着王太医往外走, 一边焦急问道:“王太医,我祖父可是怎么了?”
“人上了年纪, 心情激荡下就失了神志, 现在已经清醒了。这次虽然没有什么大碍, 但往后可要慎防再大喜大悲,不然万一卒中就麻烦了”
尚未到大门,后面有仆妇追过来, “世子爷,世子爷, 请王太医留步。”
贾瑚皱眉, 转身对呼喝奔跑过来的仆妇喝叱道:“大呼小叫, 成何体统!”
那仆妇跑到二人身前五步远的地方,立定行礼,气虚喘喘地说:“世子爷,史家太舅老爷说老太太不成了,还请王太医赶紧去看看。”
这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到贾瑚头上,他拉了王太医就往后面的荣庆堂走。今儿是怎么了,祖父突然晕倒,祖母又突然就不行了,这一天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可他碍着王太医在身边,又不好张嘴问那报信的仆妇,只咬着的下唇,沁出了点点血珠。
荣庆堂里的丫鬟仆妇被老国公关了半晚上了,现在突然被放出来,一个个惊惶失措地立在院子里,战战兢兢犹如避猫鼠。
这些人见了贾瑚领了太医进来,忙齐齐地敛手行礼,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贾瑚哪里顾得着这些人,只引着王太医进去看自己的祖母。
王太医一进屋就见史侯爷跪在罗汉榻前,大颗的眼泪顺着他沧桑的面孔往下滚,那无声无息的眼泪,让这一辈子王太医见惯了生死的人,都能体悟到史侯爷的哀恸、悲伤。而榻上的荣国公太夫人,穿着家常的衣服,脸上已经覆盖了巾帕,静静地躺在那里。
贾瑚三步并作二步地上前,急忙忙搀起史侯爷,“舅公舅公,您起来坐。”
贾瑚把史侯爷搀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再回过头去看自己的祖母。王太医已经拿出帕子在拭手了。
“王太医,我祖母她?”
“世子爷,节哀顺便。太夫人已经去的久了。”
贾瑚不敢相信,捉住王太医的手说:“不,不会的,王太医,我祖母一向身体很好。您再看看、再看看。”
王太医看着语无伦次的贾瑚,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这也是个心底纯净、有孝心的孩子。
“世子爷,太夫人是投缳自尽,差不多有大半个时辰了。你赶紧招呼人给太夫人沐浴更衣,不然一会儿不好装殓了。”
贾瑚怔忡失神,下意识地松了王太医的手,嘴里喃喃着,“祖母怎么会寻死呢?怎么会投缳呢?祖母还说要看重孙子的啊。”
他费力挪到了榻前,噗通一声跪倒在贾母的身前,呆愣地看着躺在那里、脸上已经覆盖了巾帕的祖母,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想揭开覆盖在祖母脸上的巾帕。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