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很快就又换了皇帝。新君要求所有在籍官员填报隐田、以及在职期间收受贿赂之事,明言相信官员的申报,但是会让御史以个人填报的数据为根据做核查。这让范景文燃起对新君的好奇,也促使他很快返回京师。
但是吏部没有他的位置了。正好工部修建帝陵、研制火炮忙得不亦乐乎,周嘉谟就把他打发到了工部。
他来工部之前,周嘉谟对他说:“工部的尚书、侍郎都六七十岁了。你才过而立之年,到工部好好干,新君愿意用年轻人。”
王永光和徐光启这次选范景文这个工部郎中去负责平朔之事,也是因为他的年龄和资历:二十七岁中进士、有过优秀的基层工作经验,在吏部又有过小小的挫折,怎么看都是大有培养前途的可造之才。
王永光把天子准备用平朔煤炭替代木材、做西北民众的取暖和煮食的烧柴主张,细细地讲给范景文。徐光启很赞成天子的种树种草退耕保护水土,也把这些道理讲给范景文。
等范景文都理解后,他就说:“下官明日就启程去平朔,尽快把平朔煤矿之事弄清楚。不过依下官所想,不如将陕西、山西的百姓迁徙一些去辽东等地,只有空出来更多的地方,才能减少砍伐树木、减少对水土的破坏。”
王永光和徐光启对视一眼,俩人都认为范景文的提议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庆陵原为明代宗景泰帝朱祁钰为自己修建的陵墓,景泰皇帝朱祁钰是明宣宗的儿子,明英宗的弟弟。土木之变后,明英宗被俘,弟弟朱祁钰监国,后被立为皇帝,年号景泰。尊英宗为太上皇,一年之后,英宗被放回,闲居南宫。庆陵石五供景泰八年,景泰皇帝得了一场大病。武清侯石亨等人趁机发动夺门之变,将景泰帝软禁在西内,重新立英宗为帝。不久,景泰帝忧愤而死。英宗废朱祁钰为王,同时将景泰帝在天寿山已经开始施工的陵寝废弃,把景泰帝按亲王的规格葬在了北京西山,未入十三陵。
抚顺的煤炭工业历史悠久,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早发现和利用煤炭的地方之一。
早在明代以前,就巳有手工开采煤炭的历史。
但到了清代,由于抚顺地近“三陵”(永陵、福陵、昭陵,即新宾的永陵,沈阳的东陵、北陵),清朝统治者深恐伤了“龙脉”,严禁开采煤田。
直到鸦片战争之后,清皇朝内外交困,国力日衰,财政奇绌,才不得不取消开发抚顺煤田的禁令。
第853章 木匠皇帝108
范景文自从明白自己的奏章在光宗那里为何被忽视后, 回乡后一直就在反复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主张不符合泰昌帝的期冀。这失败使得一帆风顺过来的他备受打击, 所有的光宗耀祖、封侯拜相的远大理想, 都在天子的漠视下成为飞灰。
直到他回到京师, 周嘉谟勉励他的那句新君愿意用年轻人,才让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不因为从吏部换去工部而受了影响。
——他把新君登基后得到职位的起复官员、被调动的、升职的做了整理,发现果然如周尚书所言, 新君喜欢用年轻人, 喜欢用年轻就中了进士的人。
这样的分析结果出来后, 他立即一扫从吏部炙手可热的验封郎中、被分派到工部做营缮郎中的不舒服。认真仔细地投入到工部的日常事务里。他看工部右侍郎徐光启被天子重视, 特意调徐光启过去研发火炮, 就跟着徐光启去过几次匠作坊, 也看过火炮的试射。
回家反复思考以后,他开始跟着徐光启学数术、学既往不放在眼里的那些杂学, 一年下来成绩是非常可观的。
现在两位上司摆明了是要提携自己,而且自己顺口说出的要将黄河中游的陕西、山西百姓迁徙去辽东之语, 两位上司也有认同的倾向,便略拘谨地说:“下官只是突发此念, 具体的数字、迁徙的规模, 还有待深入的调查后才能得出。”
王永光一笑, “迁徙这事儿不急,还涉及到户部的税赋呢,可以先放放。”
徐光启很高兴跟随自己学习一年的范景文, 能有用具体数字说话的概念,向他鼓励性地点头表示赞许,交代他先看看抚顺露天煤矿的资料,然后再去平朔。
“梦章,平朔的事情虽急,但是我们工部也要有第一手的、可信的数据向天子汇报、与户部打交道。天子把此事定为我们工部明年的第一件事,哪怕你未赶得紧参加腊月的预算,户部也会比照开发抚顺煤矿,留出第一笔的开发款。至于你提的迁徙陕西、山西百姓之事,本部会与子先以你提议的名义,报到明年的治河预算里去。”
范景文立即站起来说:“多谢部堂提携,那迁徙之语之事顺口而言。”
王永光一笑,心说自己到了现在这份上,还真就没有占后辈功劳的想法了。俩人差了快三十岁呢。
晚膳后,朱由校美哒哒地练过长/枪,泡在浴桶里他还仍然高兴地想着平朔的露天煤矿。如果平朔明年夏天能够出煤,陕西、山西就可以全面改为烧煤,退耕还林,保护水土,减少黄河水中携带的泥沙,才是治理黄河的上策。
今晚轮到曹化淳值夜,他将天子的衣物都准备好,就静静地守在屏风外面。突然间应该在外面值守的小宦官,不仅进到屋里了,还焦急地在门口挤眉弄眼,立即走过去低声叱责。
“皇爷正在沐浴,什么事这么急?”
守门的小宦官低头,低声回答:“曹爷爷,是永和宫邵太嫔派人来传话,说是十公主从傍晚开始发热下痢不止,太医院的院判都惊动了,擅长小儿科的也都请了去,说是,说是……”
小宦官说不下去了,曹化淳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虚踢了他一脚,命他到门外守着去。自己深吸一口气,急急地转回到屏风外原来站立的地方,低身禀报。
“皇爷,永和宫邵太嫔派人来说十公主病了。”
朱由校早已经听到了小宦官的禀报,等到曹化淳隔着屏风说话,立即从水里起来。
“赶紧收拾了,去永和宫看看。”
曹化淳立即转去屏风里面,帮着刚出水的朱由校擦水、擦头发。
“皇爷,奴婢让他们准备御撵。这头发全湿的,别被风吹着了。”
“好。”
朱由校甚少用御撵,但是今儿情况特殊,他可不想冒着寒风去永宁宫,外面可都是滴水成冰的数九天了。
等朱由校到了永和宫门口的时候,朱由检带着三位公主、还有两位郡主匆匆赶过来。这两位郡主是朱常淓的姊妹,现在留在宫里跟着王太妃、八公主住在景阳宫。
几人上前见礼,曹化淳让宦官把御撵抬进永和宫的院子,自己上前把天子的吩咐说了——“皇爷吩咐,五郎陪着进永和宫,请公主和郡主回去歇息。皇爷刚刚沐浴,头发是全湿的。”
皇五女朱徽妍立即出面应了天子的吩咐,带着俩妹妹和俩堂姑回转了。
轿子抬到永和宫的宫门口,朱由校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轿子。进到永和宫的正殿,见太医院从院正到精通小儿科、内科的太医,十几人都在。
呼啦啦地围上来见礼。
朱由校把紧裹的大氅解开,湿漉漉的头发吓到太医们。
“陛下不该这样出来的。这样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太医院刘院正仗着自己已经六七十岁了,板着脸责备朱由校。
“陛下,先擦擦头发。”有伶俐的宫女拿来布巾递给曹化淳,曹化淳赶紧上前服侍。
“是朕心急了一点儿。刘院正,十公主如何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院正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心里说前天好好的,昨天就有死掉的呢。其实朱由校的后一句话是对邵太嫔的永和宫里人问的。
朱由检挤上来说:“皇兄,午膳的时候听娘娘说十妹上午就开始泻痢,微有发热,娘娘立即让人去请太医了。刘院正当时就带着人赶过来了。十妹是晚膳后开始发热、下泻加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