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白玉佛(2)
思绪偏转。眼下这个竹镇派出所的文职工作,就是张继替我安排的。一年前,我从……孤岛回归现实,站在小区楼下很久,也迈不进步子。六楼的那个屋子,住了两年,却在某个时间点被那个人入侵,屋内无处不是他的影子。包括画廊,也推不开那扇门。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日何夕,君无陌路。
决定了不再回首,就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摒弃吧。是该联系房东将两间屋子退掉了。
回转身时我眯起了眼,张继站在不远处,一如既往肃色的脸。
有想过他从最后那场殇战里全身而退,但没想过他会来找我。不过是大半个月,就彷如隔世,面对算是熟识的人也觉得陌生异常。
张继走到近处问我:“这么多天你人在哪?”
不由失笑,张继到底还是张继,无论何时他都公事公办,默看着他片刻问:“可以不说吗?你应该知道徐江伦死了,案件了结了。”
他深谙的双眸定了定,居然真的不问转身走向路边的警车,但站到车门旁又回头:“你有什么打算?”我沉念想了想,向他要求:“可以帮我吗?”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开这个口,在当时情境下,我唯一认识的人只有他了。
曾挚爱的画画,在历经千帆后,变得不再重要,也不想再手执画笔,因为心不沉静了。除去画,我还能做什么?翻罗脑中各种,好像除了犯罪心理,再没其它特长。
后来张继把我介绍到了这个竹镇的派出所,当了一名文职,负责案件资料的整理归档。头两个月,张继会偶尔打一个电话过来询问适应情况,之后或许因为又忙起了别的案件,就没再联络过了。
没想时隔大半年,竟然是从这个陌生的梁正口中听到再提张继之名;更没想到他来竹镇,居然还得了张继的推荐,那老李让我协助他是偶然还是事先安排?
我的狐疑没有表露于脸上,但长久沉默却让梁正一副了然于心状的神色。心中一沉,又暗自否定,他不可能会知道我的过去,张继不是多嘴之人。
果然听到他说:“张继虽然没解释你为何行为逻辑能力超于常人,但能得他特别推荐,定有过人之处。我也不瞒你,这次来你们竹镇表面以考察之名,实际是循着一条线而来的。在这正式向你提出:我需要你的协助。”
我沉吟半响开口而问:“有张继号码吗?”
梁正愣了愣,转而失笑了问:“你这是反过来不信我?”
我没作声,在某些事后,与人距离成了我原则,即便是工作一年有余的同事,我都与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信任这东西,心里孤凉的讽笑了下,已离我远去。
梁正也干脆,掏出手机搜到张继的号码直接拨通了递过来。我接到手中推开车门走到确定梁正听不见的旁处,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后被接起,熟悉又陌生的沉冷声在对面询问:“梁哥,什么事?”
微默,开口:“是我。”
那头沉默。
我开门见山而问:“是你将我推荐给梁正的吗?”
张继应答:“是。”
“为什么?我以为你明白,所以才安排了小镇上这个文职的工作给我。”
张继:“沉寂的时间还不够吗?”
我蹙起眉不语。
他又道:“梁哥要办的事也没什么难度,你能帮就帮,不想帮就拒了。我只做个引荐,他是循当年黑竹沟的一条线去的。”
再坐进车里,将手机还给了梁正。他问:“如何?张继那得到答案了吗?”
听着那口吻我飘了眼他,之前还觉得他与张继一般冷肃,这时滋生出一种邪冷的感觉,那眉宇间也敛着阴沉。不是他藏得深,而是在此之前我不关注也就没去分析他。
偏转过头,凝着他脸道:“张继说你是循着黑竹沟的线来竹镇的。”
梁正笑:“看来你已有了决定。”我顿了顿,颔首。
梁正启动车子,边开边道:“听闻过三年半前的黑竹沟一案吗?”我不动声色地摇头。他道:“也是,过去这么久后来那案子又一直压着,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简单跟你说下吧。”
紧接着从镇上到派出所这段路,梁正简单扼要的把关于黑竹沟的案件给我陈述了遍,这个版本要比我当初曾听过的要具体一些,但内容大同小异。等车子停下时,我问:“所以你来的目的是查陈氏那被盗走的白玉佛?”
梁正点头:“这三年半,我一直在追踪那个黑暗组织,而白玉是他们唯一呈露于世的线索。大大小小的白玉流于市场,根源却一直挖不出来,是到近半年才查到一些端倪。”
“你怀疑竹镇可能是那组织的又一个据点?”
梁正邪冷的眼中露出赞意:“你很敏锐。”
不是我敏锐,而是人的任何行为都有动机于目的,既然他梁正放着市政警厅不待要跑到这小镇来,那必然是有重大线索在此处。陈氏王晴身上首现白玉佛,被偷窃了又不敢说出实情,内中必有蹊跷和猫腻。
按理只需把王晴带回派出所再审问一番即可,但梁正怕打草惊蛇决定暂不动这条线。表面仍作领导考察状,对全年竹镇发生的案件进行审核。我私下里问过他为什么不把这些与老李商量,他只冷笑着问:“一个组织要在一个地方扎根,需要什么?”
我立即了然。
既然当初徐江伦能够混入h市警局一手遮天,那现在也自然有势力能渗透进竹镇的这个小小的派出所。恐怕梁正找上我的真正原因另有其它:一是有张继的推荐,我必可排除在那被收买势力之外,梁正需要有人帮他打入进这里;二,我是全所对各类案件最了解的人,可在最短时间内把可疑的案件整理出来。
当夜,梦境不断。
天亮时醒来,浑身疲乏。好似被拨动了一根长久压制的弦,一旦冒出了头,想再压下去就不可能了。当从张继口中听到“黑竹沟”三个字时,不,应该是站在街头,听到王晴与大婶对谈中的“白玉佛”时,就不能平静了。
即使那些事、那个人明明灭灭地刻在不易被翻出的位置,我也在这平静的竹镇学会了安稳、学会了距离、学会了冷静、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坚忍。辗转中的难忘记忆在百转千回中碎成一地琉璃,我站在风中把它们扫进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再也没有关系。
注定了有些东西要在平静的心湖中被浮起,也注定了有些事即使一再沉寂,也不会抹去。
可即使明白过去一直就在那,挥不开也抹不去,也没想过真的有一天重重云雾被劈开,无可避免地必须去面对。
我走在寻找楚城的路上,与一些人。
本是协助梁正调查“白玉失窃案”的,没想到将一年以内所有大大小小的案子集中起来,却又找出几起与财物相关的,一经盘查,竟然都有白玉的痕迹出现。
这次梁正假借核查之名将几个当事人都请回派出所里,他亲自做笔录查问。老李几次探问我这些老案子有无特殊情况,我都摇头表示不知。但在审查完毕后,梁正走在深夜的街头,回头就只对我说了两字:楚城。
我当时是整个人都木在那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怎么“白玉案”会牵扯到……楚城?那个地名掩埋在记忆深处,光听梁正这么提及,就如被一根针扎进去,刺疼异常。
梁正并不知我心中的不平静,他说这些损失的财物里大多数都以白玉佛挂件为主,没有大件,但就是那一个小件也价值两三万。原因是原本竹镇并不叫竹镇,而叫白玉镇,不是因为它生产白玉,而是有个古老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