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铺子门都关了,这二人还站在门口,看起来怪怪的。
二人有些犹豫。
姜言意便道:“我在院子里烤羊,那只羊颇重,我挂不上去,劳二位帮我挂上去吧。”
二人这才进了店,不过店门一直半开着,这是为了避嫌,省得叫有心人搬弄是非。
有了这二人帮忙,那只烤全羊很快被挂到了火塘子上方,但凡有什么重活累活,也是他们抢着干,姜言意和秋葵都轻松了不少。
这二人一个叫杨岫,一个叫邴绍。前者颇通人情世故,说话的分寸也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后者则像个闷嘴葫芦,基本上只做事,不说话。
姜言意把要下锅涮的羊肉切出来后,剩下的羊排焯水,放入锅中下葱姜、大料、茴香等调料炖煮,煮到骨肉分离的程度才捞起来。
烟熏羊排,最重要的自然是后面烟熏的步骤,考虑到在厨房里熏,烟太大,姜言意让杨岫、邴绍二人把大锅搬出去,在院子里搭了个三脚架把锅架起。
火塘子上方烤着的全羊是一股焦香,炖煮好的羊排则是带着膻味的浓郁肉香。
杨岫和邴绍跟着楚昌平从永州到西州,又从西州回京城,最后再一路逃亡到西州,热腾腾的饭菜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啃得最多的就是又冷又硬的干粮,哪里吃得上这些美味。
此刻光是闻着羊肉味,肚子就已经响了好几次。
杨岫咽了咽口水问:“表小姐,您用这口锅是要煮什么?”
在他看来,煮好的羊排完全是已经可以吃的了。
姜言意正忙着给火塘子里加柴:“把羊排熏一下,味道会更好。劳你们二位各走一趟,去都护府知会舅舅一声,一会儿直接来这边用饭就行。落脚在客栈那边的人也全叫过来吧,正好解决了我店里囤积的这些羊肉。”
二人得了话,一人去都护府,一人则赶紧跑回客栈叫其余弟兄一并过来。
大祸烧热了,姜言意丢了两把茶叶进去炒香,洒上一早就切好的红糖,锅里瞬间冒起了滚滚浓烟,姜言意把箅子放上去,再把筲箕里煮好的羊排全铺到箅子上,盖上锅盖焖一会儿。
锅沿处不断冒出浓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甜味。
秋葵有些担心地指着锅道:“花花,糊了!”
姜言意往火塘子里添了几根柴禾,“没事,烟熏羊排就是这么做的。”
熏制三分钟就可以熄火了,姜言意焖了一会儿才揭开锅盖,糖烟一股脑涌出去后,箅子上的羊排色泽金黄,仿佛是浆过一层糖衣,但因为是烟熏的,色泽更自然些,瞧着也更漂亮。
姜言意扯下一小块肉尝了尝,满意点点头:“就是这个味!”
羊肉的肉质细嫩,水煮前已经煮入了味,后面烟熏则多了一股茶香和甘甜,烟熏的甜度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觉得腻。
她一回头见秋葵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狂咽口水,好像一只得不到骨头的小狗,姜言意又心疼又好笑,掰下一根羊排递给她:“尝尝。”
羊排煮得软烂,轻轻一碰就骨肉分离。
秋葵拿起羊排开始啃,好吃到舍不得把羊排从嘴里拿开、腾出半点空隙说话,只能睁大着一双黑溜溜的眼冲着姜言意狂点头。
傍晚吹的是东风,院子里熏羊排的香气全往封府那边飘去。
封府的下人闻着这股味,都忍不住咋舌:“隔壁姜掌柜今儿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怎这般香?”
邢尧端着厨房热好的药膳从檐下走过,面无表情看了说话的两个小厮一眼:“嘟嚷些什么?”
“邢护卫。”两个小厮行了礼,战战兢兢垂下头去。
邢尧道:“下去吧。”
两个小厮这才如释重负,快步离开。
邢尧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往姜言意铺子方向望了一眼,也忍不住道:“真香。”
书房里,封朔和一众幕僚还有楚昌平也刚谈完要事,众人陆陆续续出了书房,都闻到那股带着焦甜气息的肉香,狠吸了几下鼻子。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封府的厨子在备晚膳,好一番夸赞。
楚昌平是最后一位离席的,他刚走到门口,就碰上候在外边等着传话的小厮。
“楚大人,府外有您的人让传个口信,让您一会儿去姜记古董羹用饭。”小厮脸上堆着笑。
“有劳。”楚昌平向小厮点头致意,他原本心事重重,闻到空气中这股香味,腹中竟也生出几分饥饿来。
楚昌平刚离开,邢尧就提着装了药膳的食盒进屋:“主子,该吃药膳了。”
封朔早年失了味觉,因此嗅觉比常人更敏锐,他坐在书案后看着布防图问:“她今晚做的什么菜?”
这个她,自然是指姜言意。
邢尧想起在外边吹风带过来的那一阵肉香,咽了咽口水道:“好像是烤全羊,还熏了羊排。”
封朔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药膳,突然半点食欲也没有了。
楚昌平的十几名亲信在姜言意店里坐了两桌,铜锅里的高汤沸腾着,可以随时涮羊肉,桌上摆着几大盘切好的烤全羊和羊排,一群人哪里吃过这等好东西,吃相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为过。
姜言意怕肉吃多了容易腻,还用烧烤架烤了几份蒜蓉茄子。
楚昌平看着她娴熟的翻烤手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外甥女了。
他道:“舅舅记得你从前下厨,拿刀都拿不稳。”
姜言意也知道自己这厨艺跟原身相差颇大,她道:“在军营里那会儿,我在火头营当过一段时间的帮厨,灶上烧菜的师父收了我做徒弟,我想着有门手艺总能讨个活路,便跟他学了这些。”
她确实拜了李厨子为师,此话不假。
楚昌平听她轻描淡写几句带过,却能想象她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艰难,嘴里的羊肉很香,但楚昌平只觉像是含了一片黄连,苦得厉害,他道:“阿意,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