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此刻封朔也正集结了麾下猛将和幕僚们一同议事。
幕僚们针对怎么处置陆临远各执一词,吵得脸红脖子粗。
“陆大学士乃当世大儒,新帝贬其官职,惹得天下多少儒生口诛笔伐?他的独子若是死在西州,以陆大学士在儒生中的威望,只怕天下全是责骂王爷的文章,陆临远杀不得!杀不得啊!”
“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几篇儒生的文章还顶了天?陆临远包庇突厥细作,罪当通敌叛国,迄今拒不认罪,怎的杀不得?我要是陆老爷子,生出这样的不肖子,我得亲自提刀砍了他!”
“莽夫之言!不足为辩!”
“你……”
幕僚和武将们还要继续吵时,池青快步从外面走来,拱手道:“王爷,宋录事那边押送了一名女子过来,她自称是昨晚被陆临远救走的人。”
“会不会有诈?”
“还是审问一番为妙。”
幕僚们又七嘴八舌争辩起来。
坐在上方的封朔沉声开口:“让袁义去认人,看是不是昨晚逃走的女子。池青,你再去审陆临远,告诉他那女子自首了,审完二人对口供,看是否一致。”
池青领命退下。
封朔看着堂下众幕僚,不想再听他们吵怎么处置陆临远的事,问:“楚家的事,你们以为该如何?”
皇榜告示都贴到了西州城外,封朔没让西州城内贴那些告示,但流言如洪水,如今也压不住了。
楚昌平跟幕僚们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少,但武将们基本上都是认可对方能力后,吃个酒聊得到一块去,那就能把你当过命的弟兄。
很快有武将为楚昌平说话:“那皇榜上分明是颠倒黑白!楚将军一家人离京时,姜敬安分明是阻挠她们,怎还成了帮他们拖住禁军?末将以为,是小皇帝见王爷您得了一员猛将,故意抹黑楚家的名声!”
有幕僚迟疑道:“永州失陷,楚昌平不在永州是真,这项罪名怎么也洗脱不了,王爷将来若要举事,麾下大将有弃城而逃的名声,只怕不利于拉拢势力。”
这话一出来,立马有武将反驳:“樊威和信阳王造反都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楚将军不愿为朝廷效力罢了!还能被戳着脊梁骨骂?”
他们不知楚家跟皇帝的仇怨来源于何处,只当是楚昌平一早就想投奔封朔,所以才大老远的从永州迁到了西州,把京城一家老小都接过来,也是为了防止皇帝以其家人为质。
封朔听着幕僚和武将们的言论,并未做声。
他也在思考新帝走这一步棋的用意。
发配世家女充当军妓,新帝之前忌惮着自己这个污点,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却像是发了狂一般,仿佛根本不怕他这边爆出他曾经做的事,亦或者……是为了达到更重要的目的,根本顾及不上了。
封朔思衬半晌,没能得出结果。
但事关姜言意名节,他也不可能把姜言意曾被新帝罚去西州大营充妓一事抖出去。
底下的幕僚们还在争论。
书房里燃着炭盆子,开了轩窗透气,时不时有冷风从窗口钻进来,窗前苍翠的松柏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许是落雪太多,松柏枝丫承受不住,往下一塌时抖落了不少碎雪。
封朔似乎决定了什么,眸子染上和夜幕一样深沉的墨色:“楚昌平可为帅才。”
这话说出来,屋中没人反驳。
将才易得,运筹帷幄的帅才难求。
他沉声道:“永州之战,非是楚昌平擅离职守,而是他率旧部投奔了本王!”
这话一出来,房中寂静无声。
幕僚和大将们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狂喜问:“王爷这是要自己举事!”
封朔凤眸轻抬:“有何不可?”
早晚他都得反了朝廷,新帝想弄臭楚家的名声,这样他将来若是继续重用楚昌平,也少不得被人诟病。他不如就此举事,把新帝泼给楚家的污水给盖过去。
幕僚和大将们都欣喜若狂,跪地齐呼:“参见吾皇!”
第87章 憨王的不安
封朔在南边的封地有禹州和衡州两大富得流油的州府, 衡州临海,几乎垄断了半个大宣朝的官盐供给,禹州则素来有粮仓之称。
迁至西州后, 朝廷断了对西州大营的盐粮, 盐粮都是从禹州和衡州运过来的。
之前他没反,粮道自然不会拦截运往西州的粮草, 现在却得重视这个问题了。
西州不少普通百姓尚且食不果腹,哪来的余粮供给军营。朝廷若派兵前来攻打西州, 直接截断了粮道, 可谓是釜底抽薪了。
底下的幕僚一番, 沉吟道:“渝州地处中部, 南下凭着水路可直抵禹、衡两州,北上接壤兴岭, 其后便是西州,若要保下粮道,必须得取下渝州。”
“渝州乃兴安侯管辖之地, 兴安侯手握兵权,若是强攻, 咱们也得大伤元气。”
“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先礼后兵, 不妨先派使者前去讲和, 探探兴安侯的口风。”
有幕僚摊了摊手, 摇头道:“派何人前去合适?兴安侯是名悍将, 他若对朝廷死忠, 那前去的人十有八九没命回来。”
自是要拉拢兴安侯, 派个孬种废物前去,只怕三两句话不合,就得被砍脑袋, 也显得他们对这场结盟不重视。
但若是派个有胆识有谋略的人前去,真要被兴安侯杀了,对他们也是不小的损失。
幕僚们尚没争论出个结果来,福喜进屋添茶时,附耳对封朔道:“王爷,姜姑娘来府上了。”
封朔捏了捏眉心道:“好生伺候着,我这边估计还有一阵才能过去。”
福喜刚出房门,池青又进来了。
他将录完口供的两张状纸呈给封朔:“王爷,袁义前去确认过,前来的正是昨晚逃走的女子。女子招供的也和陆临远说的一致,女子前些天到了西州城就一直住在陆临远家中,花街出命案的那天夜里,她跟陆临远发生了口角,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误去了花街,遭人轻薄,后被出逃的突厥王子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