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楚承柏所想,她如今的境遇,若同楚承柏和离,今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她原本只想好生抚养这个孩子,刘氏不喜欢她没关系,她讨老夫人欢心,和家中弟弟妹妹打好关系就行了。
但这孩子若是有了个好歹,她这辈子终是没法再楚家真正立住脚,将来的倚仗也没了。
“嫂嫂别伤怀,念安是个有福的,老天爷会保佑他的。”姜言意看薛氏落泪,知道她的难处,心里也不好受。
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家当姑娘时以父为天,出嫁后以夫为天,等有了孩子,便是以子为天。
薛氏从小生长在这里,接受的是这样的思想观念,性情已经比一般女子刚强冷静得多,娘家回不去了,夫婿又不是个东西,她只能寄望在孩子身上。
所以楚念安病了对她的打击才这般大。
薛氏哽咽道:“阿意,我不像你有本事,我现在是真不知怎么办了……”
“你先别着急,咱们一切听大夫的。”姜言意看楚念安因为哭太久又发热,嘴唇都有些干了,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在病中多喝点热水补充身体水分总是没坏处的,她便让楚承茂兑了些温水给她,又找大夫拿了个干净的勺子,一点点喂孩子喝水。
楚念安哭太久现在累得眼都不睁,感觉到勺子伸过来了就张着嘴主动往勺子那边靠,原本细碎的哭声也变成了细碎的哼唧声。
此时大夫也和老伴儿一起给屋子里多烧了几个火盆子,确保屋子里不冷后才解开楚念安的襁褓,用浸过冷水的帕子敷在楚念安前额、颈部、腋下和腹股沟。
每隔一会儿又把帕子放回冷水里浸过后拧一遍敷上去,姜言意和薛氏也过去帮忙。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楚念安身上的热可算是降下来了。
大夫备好了药浴的温水,说药浴能把孩子体内的寒气逼出来,会好的快些。
楚念安人小,用个木盆就能给他当浴桶,姜言意和薛氏手劲儿不够,托着楚念安药浴一会儿还好,时间久了就手酸,只能由楚承茂来。
等楚念安药浴完,薛氏用斗篷再给他裹好后,没过多久他就出了一身汗,许是身体不难受了,睡觉时都安静了许多,只偶尔发出哼唧声,但呼吸还是很重。
给楚念安药浴的时间里,大夫也给那女子把完脉,说她是太过劳累,有体虚之症。
大晚上的楚承茂也没法即刻送女子去都护府,让她先到楚家休息一晚,言明日亲自送她过去。
从顺康坊出来到一同坐马车回府,姜言意都没找着机会问楚承茂那姑娘的身份,不过楚承茂从遇到那姑娘开始,身上似乎就绷紧了一根弦。
等回到楚家,薛氏一颗心全扑在了楚念安身上,给那姑娘安排客房还是姜言意去办的。
姜言意回头打算问楚承茂那姑娘的身份,等她找过去,却得知楚承茂连夜带人又出门了。
这一晚姜言意累得不轻,可想着那女子的身份和楚承茂半夜出门的目的,又毫无睡意,索性就在前厅等楚承茂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楚承茂回府后,得知姜言意还在等他,便直接往前厅来。
“有什么是不能明天问的,非要等到现在?”楚承茂语气似责备,但话却是关心的话。
姜言意面上的倦色很明显,她问:“二哥你这么晚还出门,是去做什么了?”
楚承茂道:“去把尾巴处理干净,省得日后惹麻烦上身。”
他口中的尾巴,姜言意猜测怕是顺康坊那些知道她们带走了这女子的人。
若只是想敲打那些人,让他们不要走漏风声,省得以后败坏了那女子的名声,楚承茂大可不必连夜赶过去,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她迟疑开口:“那位姑娘是……”
“她是盛安谢家的二姑娘。”楚承茂道,他声线低缓,说这话时带着一丝沙哑和不太明显的落寞。
谢二姑娘,可不就是同武侯世子慕玄青定亲的那位姑娘,慕玄青死后,楚家也为楚承茂上门去求娶她,但被她推拒了。
姜言意想不通她和封朔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便直接问楚承茂了:“她去都护府作甚?”
楚承茂摇头:“这个我确实不知。她只说,有人在追杀她,她为了甩掉那群人,迫于无奈才躲进了顺康坊。”
虽然还是有很多谜团,但好歹知道了那姑娘的身份。
初一这天全家人都得早起去楚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姜言意昨夜睡得太晚,今早几乎是闭着眼睛起床的,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眼下青黑一片,气色也不好。
听说今日封朔还要来楚家拜年,平日里懒得上妆的姜某人,也里三层外三层地涂脂抹粉,试图把眼下的青黑给盖下去。
等她去楚老夫人院子里,虽不至于太迟,却也算是晚到的。
楚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姜言意气色不好,笑着问:“你们昨夜打马吊打到了何时?怎地你和你嫂嫂都乏成这样?”
薛氏替姜言意答道:“昨晚念安发热了,正巧阿意过来看念安,跟我一道照顾了念安一阵,回去晚了。”
姜言意一听薛氏这么说,就知道这是要瞒着楚老夫人的意思。
大年三十夜,家里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吉利不吉利且不图了,只怕得把楚老夫人给气得当场背过气去。
姜言意便顺着薛氏的话点了点头。
楚老夫人听说曾孙病了,果然心急,忙问:“可退热了?”
薛氏道:“孙媳一晚上都看着念安的,没再发热。”
楚老夫人原本因为得知曾孙病了的那一点不满,在看到薛氏一脸憔悴,又听说她亲自守着孩子照料了一晚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反说了些孩子有奶娘看着,让她多注意自个儿身子的话。
一旁的刘氏神色异样,颇有些坐立难安的的模样。
楚老夫人看了一圈,没看见楚承柏,不由得问刘氏:“怎不见承柏?”
刘氏讪讪道:“柏哥儿病了,我怕他把病气过给您,就没让他过来。”
她说这话时,楚昌平脸色十分难看,姜言意估摸着,楚昌平是已经知道了楚承柏做的那些荒唐事,但不想让家里这个年因为楚承柏过得不愉快,才没在老夫人跟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