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惜兰行了大礼退了回去,掩上角门,赵栩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他头一次来送包子的时候,阿妧不肯吃,还吩咐侍女们,谁也不许被二门的婆子叫去取包子。是他写信说了,既然要断个清楚毫无干系,那以前四年里他吃过的蜜饯桂花蜜各种点心,也要还给她,不然他欠了她,若不拿包子还,他赵六可是不肯的,会做什么他也说不准。
那次惜兰送出来的信说九娘子屋里的灯三更天才熄。但她还是让人跟着二门的婆子出来拿包子。
后来他又写信直接告诉她,让他的属下惜兰来取包子,他好方便知道阮姨娘做了些什么,好方便他追查阮玉郎的线索。她也应了。
在阿妧心中,他恐怕已经是个无赖了。但不要紧,她的为难,她的顾忌,他都想得很明白,也已经做了许多事。她害怕什么,他也琢磨透了:荣国夫人在天之灵固然带给她那许多好处,却也带给她不少坏的影响。那受过情伤的妇人,再聪慧也勘不破,难免会左右阿妧的心思。如今开宝寺上方禅院的主持每年为荣国夫人做五场超度法事,总有一天能把荣国夫人送走好生投胎转世,省得总对阿妧说三道四。只要阿妧她不是心有所属情有别钟,他便做个无赖有何妨。他这辈子就赖定她了!
想起苏昉今夜所说的对不住,赵栩扯了扯嘴角,谁对不住谁还说不准呢。
至少阿妧肯吃包子,肯让惜兰出来答话,已经很好。她不说不,他就当作是。至少他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她比以往早睡了,她不抄经了,甚至愿意让惜兰教她射箭。
赵栩缓缓上马:“回宫!”
转出翰林巷时,赵栩一众和两辆牛车交错而过。车厢前头挂着两盏风灯,上头大大的孟字。赵栩略一回首,继续策马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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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来,来这里!”九娘弯腰摇着拨浪鼓,笑得眉眼弯弯。
她身前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张着小嘴,露出雪白的八颗小乳牙,滴滴答答流着口涎,大眼睛瞪得滚圆,跌跌撞撞地跟着九娘往不远处的小矮几冲过去,两只小胖手拼命朝九娘伸着,奶声奶气地喊着:“包——包鸡——包鸡!”他身后一串五六个乳母女使侍女,都带着笑亦步亦趋地跟着。
小矮几上一个竹盘子,上头躺着和他差不多模样白白胖胖的四只包子。
六娘和七娘在罗汉榻上盘腿对坐着笑得不行。六娘手里在绣一件小小的肚兜,七娘在做一双小鞋子。她们的女使坐在脚踏上打着下手,也笑弯了腰。
“阿妧,小心别让三郎摔了!”六娘忍着笑。话音未落,小团子一个不稳,就朝前跌去。
九娘熟练地蹲下来手一伸,将软软的他搂在怀里,心软成一滩春水,由着小人儿的口水蹭了她一肩膀。
“包鸡!包——包鸡!”孟彦弼的长子孟忠厚咬着九姑母的肩膀,小手拼命朝包子伸去。
九娘哈哈笑着把他放到矮几边的小椅子上头,替他把包子掰开,分开皮和馅,用银勺挖了一小勺野菜馅,喂到他口水直流的嘴里:“包子,不是包鸡,三郎慢慢吃。”
孟忠厚小手捏住已经不烫的包子皮,开始低头认真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不时急的抬起头“啊”一声,催着九娘喂自己菜馅。
乳母赶紧替孟忠厚系上饭兜子,把一旁凉好的温水递给九娘。
范氏挺着大肚子扶着女使的手进来的时候,看见儿子正把他撕成碎碎的包子皮用小手捂进自己的嘴里。
孟忠厚一见娘亲来了,手舞足蹈起来:“娘——娘——娘娘!”手上剩余的碎碎包子皮散了一地。
九娘叹了口气,瞪起眼佯装生气:“小没良心的,有了娘亲就不要姑母了!”
孟忠厚忽闪忽闪大眼睛,伸手摸上九娘的脸:“咕咕咕咕咕咕——”
九娘一脸的油,和孟忠厚大眼瞪大眼。
七娘笑得不行:“今日三郎可大方了,送了阿妧一脸油!”
玉簪笑着去投帕子。范氏也笑得不行:“阿妧,回头让你二哥送一盒张戴花家的洗面药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