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三声,你们两人一起后退两步!”高似沉声道:“你们两个,若再乱来,我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一、二、三!”高似喝道。
阮玉郎和赵栩同时收剑后退了两步。
阮玉郎坐到船尾,执剑撑住甲板,一口血终于吐了出来。莺素赶紧上前扶住他:“郎君!”
“过了东水门靠岸,去北婆台寺!”阮玉郎低声吩咐。
赵栩软软倒在船头处,剧痛的左肩胛骨已动弹不得,他松开九娘的手,放下右手的剑,歪头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左肩,对九娘笑道:“疼得有些厉害,恐怕这边不能给你靠了。”
九娘看着他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抬手拭去脸上泪水雨水,咬牙取过他手中的剑,将他凉衫后摆割下几片,手虽然一直在发抖,还是极快地把他腰腹间的伤口包了两圈。她不敢碰他肩胛骨,转头看向高似:“他这里骨头怕是碎了,你来给他瞧瞧!”
高似赶紧过来,在赵栩左肩摩挲了几把:“没事,没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赵栩,不由得心潮起伏,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静静退到赵栩身后,也不管自己身上被赵栩所伤的两处伤口。他站在船头,看着另一端的阮玉郎,又垂眸看着自己脚边的两个狼狈不堪的小儿女。
六郎待孟九,竟然如此不顾生死。孟九待六郎,也是同样吧。在阮玉郎手里还能毫无惧色还能伤到他,世间恐怕只有她一个了。
高似忽然想起王九娘,那个和陈素完全不一样的女子,炽热如阳光,却在正当青春时消逝在苏家后宅。这个孟九,倒有些像她。他这一生,心系陈素,也真心仰慕敬重王玞那样的奇女子,看到王玞之死,苏瞻之悔,他才醒悟过来期许来生太过虚无,他要的就是今生此时!六郎现已经在他身边了,高似突然一惊,赵栩是否知道了自己才是他的生父?他竟然不敢看赵栩的背影,大雨滂沱中,他不知所措,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胆怯。
“真疼啊——!”腿边传来赵栩的声音,却不像疼得厉害的声音,反而有几分笑意。高似一愣。
九娘凝视着赵栩,眉睫在雨水中格外发亮。赵栩淋着大雨都觉得脸上一热,却不舍得转开眼,轻声道:“金明池,你头一回叫我表哥那次,还记得吗?”
谁要你帮我吹?还什么吹呼呼!当年他还这么想过。
他此刻就特别想,只要想到被阿妧吹呼呼,还真就不觉得疼了,只想笑。
九娘猛地靠近他,在他肩膀上吹了几下呼呼,哽咽道:“表哥,我手疼的时候慈姑帮我吹个呼呼就不疼了。我帮你吹呼呼——”她为什么会记得七年前的一句话?还是原本就一直都记得?
很多事,原来并不是忘记了,是没有想起过不敢想起。
高似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一个哭一个笑,目光胶着在一起大雨里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又退后了一步。
“好一个痴心的小郎君,好一对同命鸳鸯啊。”阮玉郎在船尾站起身,走了过来,抬起双手朝高似示意自己无动武的念头。
他靠在风帆桅杆上,扬声大笑道:“不过,赵栩,你可知道孟九娘不是孟九娘?”
第213章
赵栩笑着看了阮玉郎一眼:“关你屁事。”看到阮玉郎一僵, 赵栩笑得更畅快, 他懒洋洋地躺了下去, 任由大雨瓢泼在自己身上, 长长松了口气。
阮玉郎靠着桅杆坐了下去, 竟然看不出赵栩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再看九娘神色坦然, 倒是高似正皱眉看着他。
有意思, 这件事更有趣了, 阮玉郎也笑了起来。
赵栩索性一伸左胳膊,把九娘的手握在掌心,冰冰冷, 硬梆梆, 他垂眸看见她手心里的喜鹊登梅簪,大喜。手指沿着簪子滑了两下,摸到九娘掌心被簪子压出的凹印,忍不住轻轻顺着那凹印抚了抚,又心疼又欢喜。
九娘挣了挣, 见他眉头蹙起,怕牵拉到他伤口, 就由得他去了, 以为他在自己手心写什么字约定什么计, 凝神辨别了一下,等发现什么也没有,脸腾地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