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95节</h1>
她见九娘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声音压得更低:“耶律保乃是我朝于越,权势地位仅次于陛下,实非我皇兄能抗衡。他一直意欲拥立我七叔耶律浚为皇太子,因此素来和我舅舅北院大王萧孝忠不和。”
“那位萧芳宸郡主难道是——?”九娘一怔。她和赵栩在车内也听得出萧芳宸对耶律延熹的特别之处。
耶律奥野淡然道:“她是我舅舅的孙女,称皇兄为叔父。我朝帝后两族历代通婚,并不在意辈分。我皇嫂病逝后,萧芳宸的确是皇太孙妃的最佳人选。我皇兄无法拒绝,但也令耶律保更加不满。”
九娘默默端起茶盏,想起先帝和阮玉真等两代人的纠葛,这种不在意辈分伦理的事,也不是契丹人才有的。
抱着自己的药箱霸占了罗汉榻的方绍朴,忽地隔着屏风嘟囔了一句:“近亲通婚,易生痴呆儿。”明明声音不大,却传入屏风内外每个人的耳里。
孟建一愣,想了想阮琴娘所出的子女,不算聪明,也不是痴呆,倒又惦念起自己的身世来,长长叹了口气。
耶律奥野喝了一口茶,也不生气,淡然道:“耶律氏和萧氏两族每日都有婴儿出生,确有痴呆的孩子,就算不痴呆,能活着长大也不容易。”
九娘心中喟叹,世人都道皇室尊贵,可这些天潢贵胄,无论大赵,还是契丹,抑或西夏,就连刚刚建国的女真,为了皇位,哪有不争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
“辛公主呢?”九娘转头问起穆辛夷来。自从那夜别后,一路都未听到她的消息。
“应该在来宾馆住着。”耶律奥野一直有留意着李穆桃的动向,想到方才宫中女官的话,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宫中医女去了来宾馆两次了,说辛公主头疾复发,夜不能寐,痛得厉害。”
九娘和穆辛夷相识甚短,却颇有好感,闻言一惊:“医女怎么说?可有请医官看一看?”
耶律奥野摇了摇头:“女官未来得及详说,我看李穆桃的神色,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应该无碍。”
屏风外整理药箱的方绍朴手上一停,转头看了屏风内一眼,继续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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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北枢密院灯火通明,议事大厅外,宿卫司和宿直司的将领率军士们将议事厅围得水泄不通。
议事大厅里密密麻麻挤了近五十多人,最内四张案几坐着赵栩四人。耶律延熹身边是神色晦暗不明的契丹于越耶律保。赵栩身边却坐着苏昉。李穆桃身边是西夏驻中京大使,完颜亮和完颜望坐在东首。他们周围是各国书吏和翻译、使团副使亲卫等人。再外是契丹敌烈麻都司和大林牙院的当值人员。冰盆已经换了几此,议事厅内依然热得厉害,药草香已隐隐压不住汗酸味。
此时众人已在此坐了四个时辰,书吏和翻译已换了两批人。赵栩却依然坐得笔直,神清气爽。他和苏昉两人丰神如玉,观之忘俗。外圈的官员觉得累,多看他二人几眼似乎能消除不少疲乏。
赵栩摇头道:“四太子执意不肯归还上京,便是谈到明日也谈不出结果来。六太子难道不清楚,贵国攻下上京,犹如西夏占我秦州,民心所向,翻云覆雨不过一瞬间。”
完颜亮是马背上长大的武将,坐得难受之极,言辞匮乏,闻言只摇头道:“不行就是不行。”他指着舆图道:“林潢府和乌古部该归属我大金。额尔古纳河以东,大金,以西,契丹。”
耶律延熹摇头道:“四太子胃口真大。别忘了泰州、仪坤州、龙化州这一圈都还是我契丹之地。你女真部内应外合,突取上京。陛下仁厚,忧心上京民众受苦佛寺遭毁才退至中京。若是逐条巷子血战的话,你女真未必能如此顺利占我都城。如今单军深入,上京的女真军正似梁太后孤军奋战大赵京兆府,其结果可想而知。”
完颜望不满地道:“燕王殿下,金赵即将联姻,为何殿下如此偏帮契丹?我女真铁骑自开战以来,无往而不利。每个城池都是我们的勇士血战夺下的,这草原、山脉、湖泊历来都是强者才能占有。殿下不趁此机会为大赵谋划燕云十六州,却不顾先祖之辱,宁愿每年岁贡契丹,也要让我们白白让出嘴里的肉?”
此言甚是无礼,议事厅里一片肃静。
赵栩却笑了起来:“六太子可是想说动本王?最好是金赵联手夺取契丹土地再行瓜分这块肥肉?又或者六太子也想让西夏来一起分杯羹?”
“绝无此意——”完颜望赶紧否认:“我大金初立国,,皆因被契丹奴役太过,不得已而为之,却也希望四邻和睦,岂敢有此野心?若无诚意和谈,我和四哥也不必前来中京。但请燕王和长公主不偏不倚,定下我国和契丹的疆域之分。投桃报李,我们自然也愿意支持赵夏和谈,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