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20节</h1>
赵栩吸了口气,若不是他刻意停留在此,恐怕一入宜川县,便会被叛军所杀。纵然以一敌万,他们四百人困于乱军之中也只会无一生还。
一人一骑从骑兵后军中缓缓步出,仿佛这以命相搏的战场和他毫无关系。一管紫竹箫轻靠在他唇边,箫声呜咽,英雄迟暮。一曲《楚汉》昔日在汴河中秋水上令众人沉醉不已,今日却在黄河边沙场上成了催命之乐。
两军渐渐分开,聚拢到双方主将身边,剩下的三百多种家军老兵双目通红,他们从青涧城出来,哪想到第一战就是要和大赵禁军自相残杀。
高似接过备用的箭袋,一弦六箭,如流星般射向阮玉郎一人一马。
四面竹制长旁牌唰地竖起,挡在了阮玉郎马前。四名持牌骑兵心惊肉跳地看着几乎全部穿透旁牌的羽箭,尚在颤抖不已。他们双手发麻,旁牌摇晃欲跌,身后立刻有人跃下马扶住旁牌,见马上两人的头盔已被利箭射歪,不由得都背上一寒。
阮玉郎放下紫竹箫,凝视着前方大石上端坐着的赵栩,叹道:“这旁牌经过六郎改制,竟能挡住小李广的全力出手。六郎你真是天纵英才。可惜壮志未酬,便要如这黄河水东流,一去不复返。”
赵栩却大笑起来:“看来你京师失利,未能里应外合,只能釜底抽薪,要背上乱臣贼子之名了。”
阮玉郎静静地看着他:“你是我侄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我便留你全尸,也好让她死心。”
赵栩拧眉道:“你这么老了,还这么痴情,可惜只能付诸东流,也是可怜。河东路晋地禁军会跟着你造反,难不成还有郭家的人?”元禧太子的生母郭皇后出于代北应州郭氏名门,满门皆是武将。阮玉郎应是接受了郭家残留在军中的势力。
阮玉郎摇头,淡然道:“多说无益,你是自裁还是要死于乱军之中?”
赵栩身边众人愤慨之极,种家军的副将厉声喝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永兴军路种家军?护卫燕王殿下入京师勤王,你们河东路庆祚军威胜军平定军的将军们和我们种将军素有往来,怎敢犯上作乱?!”
阮玉郎身边的一人大喝道:“我们才是勤王军,奉德宗皇帝遗诏,遵寿春郡王之令入京勤王!曹氏一脉祸乱大赵宗室,残害龙子龙孙,有何脸面霸占大位?”
赵栩心中一动,乱臣贼子的名义阮玉郎不肯背,那么他勤的是什么王?定然不会是赵梣,难道依然是赵棣?还是赵元永?许多蛛丝马迹浮现出来。
“阮玉郎——”赵栩放声喊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赵栩计不如人,毫无怨言。你若杀光这些种家军,自有西军找你报仇。”赵栩笑道:“但你想要拿我尸首做文章,却也不能。”
他双手一撑,便腾空跃起,直往那奔腾不息的壶口瀑布中坠去。道服飞扬,宛如轻云。河水澎湃凶猛,转眼吞噬了他。
高似红着眼大喝一声:“听我号令,跟着我冲下去。”他箭无虚发,护着成墨和方绍朴,带着三百多种家军骑兵向东面山下退去。
阮玉郎领军追了片刻,见高似依然勇猛无敌,便挥手停军:“先回壶口,往下游搜索赵栩。死要见尸。”
骑兵逐渐回城,不多时和后面的步兵会合,开始沿着黄河往下游细细搜索,不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赵栩方才所穿的道服,还有一只靴子被河中树桩挂住,也送到了阮玉郎的面前。阮玉郎却命令沿途继续搜寻。
不多时,有人回禀在孟门又和种家军会战了一场,看来种家军也在搜寻赵栩。
“夏季水流湍急,只怕尸体已沉入河滩淤泥之中。”有人谨慎地推测。
阮玉郎垂眸看着险象环生的乱石和飞流汹涌的河水,即便是他,也无法从这里逃生,何况赵栩还有一条腿废了。高似会去孟门一带找寻赵栩,想来也存了极渺茫的希望。
“留两千人再好好沿岸查探。”阮玉郎柔声道:“我们先往龙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