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青慢吞吞道:“所以他们最终无一幸免全都被你杀死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喜欢赌,而且我一般运气还不错。”说着他再不迟疑,手下用力,那寒光闪烁的匕首便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那伤口并不大,可是却有血顺着陆元青的手流淌下来。阿源的面色有些变了,她感到空气里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之气,她握紧伞柄又后退了几步。
本来极浓的雾气随着这血腥之气的蔓延开来似乎也消散了不少,那丝丝清明渐渐将汴城衙门前的景物浮现出来。
陆元青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看来你的幻阵帮不了你了。你不会武功,没有了那看似神秘难解的幻术护体,你根本不堪一击。过不了多久,衙门里的衙役们就会冲出来,那时候你那所谓幻术师的尊严就要荡然无存了,而那些等你回去的倭寇也会被一举成擒。你实在不该为了那可笑的尊严回来的,因为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天衣无缝的杀人手法和永远不败的神话。”
阿源沉默了片刻却低声笑起来,“你懂得什么!幻术师因为长期接触各种毒花毒草,所以生命都会很短暂。幻术师的一生都不会经历失败,因为失败的那刻就是他们的死期。永远不失败的人生我早就厌倦了,所以我期待一个可以打败我的对手,因此看到了你的字条,我毫不犹豫地折返。你说得不错,今夜你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你识穿了我的幻术玄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你要是以为这样你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那就大错特错了。”
阿源一边说一边又后退了一步,她周身开始出现一种火焰般的颜色,随着她的后退越来越浓烈,“静舟先生有没有和你提过清和源氏族中最高的惩罚是什么?今夜就让你见识一下这‘天火之刑’吧。”
她周身的火焰之色越加明显,陆元青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他猛地解开自己的外袍冲过去想要扑灭阿源周身的火焰,可是他那青袍才刚刚接触到阿源的身体就已经被烈焰吞噬了。
阿源的面目有些痛苦,“这味药从我成为幻术师的那一天开始日日服用,就是等我失败的那日来成就‘天火之刑’的,你以为你的衣袍能扑灭‘天火’吗?你很聪明,猜到了我的用意,可是你就算现在赶到码头也阻止不了收到我的信号而离开的同伴们了,所以这一局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天火的烟雾很美丽也很轻盈,升到高空时五光十色,极为炫目,就算是在远处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阿源发出的最后的信号,给那些在北镇码头等她指令的同伴。
陆元青看着阿源痛苦的脸,却微微一叹道:“我能明白你为什么杀贾延午、张昭、王佐、肖长富、祝东楼,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杀陈言?你难道不知道他其实对你有情吗?”
阿源因疼痛而说话开始断断续续,“是他完成最后的书稿后求我杀他的,他说他求仁得仁、余愿已了,对这个肮脏的尘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求我成全他。”
陆元青闻言却摇摇头,“不,你错了。是他成全了你,让你完成了你幻术杀人的最后一篇。还记得《虎女》最后那段描写吗?棺木中躺着的是他的妻子……和现实中的情形相比,他其实是想和你共结百年之约,只可惜他大概看出了你终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阿源,所以他终于选择了沉默。我猜他对你有情,是因为他最终选择了成全你。”
阿源闻言只是静默,再也没有出声,只是恐怕陆元青也猜不到她是不能出声了还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半个月之后,戚继光将军引领着他那令倭寇闻风丧胆的“戚家军”在浙、闽的沿海地域击沉了数艘倭寇的船舰,活捉了倭魁、倭酋等数人,并在他们的身上搜出了相当于大明水师三分之一的海卫边防图……
沈白接到父亲传来的戚继光将军大胜倭寇的战报之时,陆元青正坐在衙门院中的梨花树下一个人静静地下棋。五月梨花已经开到尾声,于是那大片大片的梨花雨便纷纷洒洒落在了他身上。
沈白静默地看他半晌才慢慢走出了书房。他静悄悄地坐在了陆元青的对面,看着他认真地思索着自己下一步棋的走势。
“元青,还好那夜邵鹰和玉棠及时通知了戚将军带领的大明水师,才能最终阻止了那批倭寇和他们妄图带走的海卫边防图。”
陆元青闻言轻轻摆手,“大人,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沈白一笑,“元青是怕我问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陆元青执棋的手一顿,“大人,谁都有不想被别人知晓的过去,难道大人没有吗?”
第四卷古剑奇谈
第一章金刀驸马
沈白一笑,“元青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陆元青又是摇摇头,“大人想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吗?大人到底对我好奇什么呢?来历、出身,还是我为什么留在汴城衙门里做师爷?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百姓而已,算是出身书香门第,我爹是个教书先生,他和我娘是在汴城相识的,所以说我在这个汴城中所找寻的不过是当日他们眼中的点滴回忆而已。”
他看了看沈白的神色又是轻笑了一声,“大人一定不会信的,对吗?过于平凡的经历总是惹人怀疑,可是又有谁是天天在经历大风大浪的呢?难道非要我说其实在下身负奇冤想要复仇,不过复仇之路前途未卜,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所以在报仇之前来能带给我美好回忆的地方看上一看吗?这样的回答是不是更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