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和陆雪宁拿着高粱杆搅着装猪血的盆子,往里面加葱姜盐还有面,李青宏在外头清理猪肠子,李青文和大侄子弯腰在地上捡猪毛。
两口锅都在烧着,江淙烧火洗菜,陈氏一直忙里忙外,有空还要问江淙几句家里的事情。
等到肠子收拾干净了,弘毅和李茂贤一起灌血肠。
猪肉、血肠、肝、肺、心一同放在大锅里煮,而后再放上存了一个冬天的干菜。
杀猪菜还没煮好,李正颜就跟大哥一起去叫人,很快周瑶、老邢头还有李茂玉娘几个、老孙、徐青元、李青云一家便到了。
李青风回来的晚些,他身后跟着李茂群和董明等人,还有满满一车的酒。
因为人多,客人和长辈坐在正屋的炕上,李茂贤的左边是弘毅,右边是李本善,江淙和李青瑞坐在炕边的两侧,这个位置一般是家里的长子坐的,为的是上菜倒酒方便。
江淙是第一次坐在这里。
没白长这几岁,李青文不再跟小孩子们一起坐,今年也挪到了正屋地上的圆木桌上。
李青文坐的地方正靠近炕边,因为地方不够宽阔,李青文时不时将背靠在江淙的腿上,充当椅子背。
族里的长辈先是关心过去两年的仗,还有以后朝廷的政令,所以炕上还未接任的弘毅还有江淙是众人问的最多的,得空李青文和李青卓这两个老李家最出息的孩子也会被提及。
炕上推杯换盏,李青文和周蓁蓁一人捧着一碗豆豆汁,豆豆就是蓝莓,营地北面种了一大片,采果子榨汁,酸甜可口。
周蓁蓁穿的多,屋里人多,她热的不停的动,胳膊肘碰到了李青文的痒痒肉,刚喝了一口蓝莓汁的李青文没忍住,扭头,“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看到他嘴里往外吐着黑色,江淙心头剧烈一震,碗掉了都没注意到,急的捧起了李青文的脸,“仔儿,哪里疼?”
“我、我没事……”看到江淙脸色灰败,李青文被吓了一跳,“刚才被碰到,有点痒……”
旋即反应过来,小声道:“哥,吐的是果汁,我已经好了。”
看他眼睛明亮如初,江淙微微定了下神,喉头滚动,哑声道:“擦擦、擦干净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待李青文擦干净嘴巴,江淙的手依旧抖的停不下,眼睛泛红。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李青文毫无生息躺在那里吐血的一幕依旧是他的噩梦,稍微被触及,恐惧和心痛让他无法自制。
因为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屋里的人并没有发现甚么不对,李茂贤放下了筷子,说是想让客人尝尝今年酿的果酒。
那酒都在营地里面的酒窖里面。
江淙前脚出屋拿酒,李青文后脚便跟了上来,两只手将他放在身侧的拳头包在了一起。
“哥,我没事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李青文这般说道。
江淙低下头,把他抱在怀里,久久没有松手。
边城的冬日黑的极早,弘毅去新城整理东西,姜氏早早的将几个孩子拉到厢房,李青文和江淙到正屋时,李茂贤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他们。
“爹……”才刚开口,李青文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跪倒在地,“孩儿不孝,辜负了爹的期盼……”
李茂贤叹了口气,却没有扶他,声音酸涩,“仔儿,你可想好了,这可不单是你一辈子的事儿,江淙,你们……”
他还没开口,爹言语中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事,李青文不明白,但是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落泪道:“爹,我这辈子只喜欢他。”
江淙也在他的身边跪下,叫了一声“叔”,一脸坚定,“我对仔儿也是满心欢喜,此生非他不可。”
见状,李茂贤的眼眶红了,这俩孩子,一个两个都是顶好的,他打从心底不希望俩人走那么的难的路,可是分开千里,他们的感情依旧没有变,可真是天意弄人!
“求爹成全我们!”
门外的陈氏捂住嘴巴,泪流满面,吃完饭她就觉得孩子他爹心里有事,还想着开解两句,没想到却听到了自己的儿子和江淙在里面说出这样的话。
李青瑞和李青卓俩人一左一右扶住了娘亲,李青瑞无声的咂嘴,李青卓面上神情有几分恍然。
李青文和江淙在里面磕头,陈氏终是哭出了声,冲进去,“你、你们这是要作甚……”
李青风回来的晚些,发现家里大门竟然这么早就锁上了,便翻了墙进来,刚进屋就听到娘亲的哭声,闪身进来,就看到李青文和江淙跪在地上,大哥和二哥拉人,三哥在给娘擦眼泪,爹在劝说她不要哭。
李青风愣了片刻,把周蓁蓁从怀里掏出来,放在炕上,小丫头头发已经乱的像是鸟窝,翻了好几个身,远离了臭哄哄的李青风。
“这是咋了?”李青风道:“娘,你跟周蓁蓁学甚么,她是没人哭,你是人多了才哭。”
李青文起来了,把布巾给娘亲递过去,眼睛红肿,“娘,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几下,可别哭坏了身子。”
听着娘亲泣不成声的说着话,李青风眼睛张大,目光在李青文和江淙之间逡巡,好半天才道:“起码肥水没有流外人的田里。”
陈氏瞪他,“把孩子抱西屋去!”
李青风本来就回来晚了,现在不想动弹,道:“你们不是早就把江淙当咱们家儿子了,现在有啥差,还是说你们只是嘴巴上客气客气……”
一听这个,陈氏眼泪的掉的更甚,她却是当做儿子的,却没想到他们俩会相互喜欢,两个男人,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孩子,还有孩子,仔儿和江淙以后都没有孩子了!
虽然十分震惊,但是李青宏还是觉得李青文和江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舍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缓和,“他们俩感情一直都好,也挺般配的……”
李青文立刻向三哥投去感激的眼神,不知道他三哥此时脑袋里面也是嗡嗡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
这个晚上,除了几个小的,李家几个人眼睛都没合上。
江淙一个人躺在西厢房,李青文和四个哥哥在西屋炕上。
“仔儿,你和江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青风倚在墙上坐着问道。
“就、就是受伤那年……”